第343章 欢迎光临，归墟

　　眩晕感，拉扯感，都没有。

　　柳箐月感觉自己被“格式化”了。

　　那不是疼痛，而是一种更彻底的剥离感。

　　构成“柳箐月”这个概念的一切都在消散。

　　意识、身体、灵魂……所有的一切，都像被丢进了宇宙牌碎纸机。

　　无数混乱的碎片在黑暗中闪烁。

　　她看到了妈妈往她碗里夹红烧肉，油汪汪的，香得不行；

　　看到了小姨掰着手指头帮她算账时那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看到了赵茜茜举着一只大龙虾对她做鬼脸；

　　看到了秦哲那副总像在反光的金丝眼镜……

　　还有一闪而过的花呗账单和信用卡催款通知。

　　【内心oS：靠！都要死了，不能让我看点好的吗？！】

　　这个过程可能只有一刹那，也可能过了一个世纪。

　　当柳箐月再次恢复意识时，她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条路上。

　　她低头，脚下是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石板小路，由无数破碎的墓碑和风化的石板胡乱拼接而成。

　　路面坑坑洼洼，不知通向何方。

　　路的上下左右，是无尽的、死寂的黑暗虚空，点缀着无数遥远又黯淡的星辰残骸。

　　这里没有重力，没有空气，没有声音，甚至连时间的流动都感觉不到。

　　一个被彻底遗忘的、永恒静止的宇宙坟场。

　　【内心oS：所以……这就是归墟？时间的尽头，因果的垃圾场？掌柜那个老狐狸，这次倒是没骗我。不过这路……看着怎么跟乡下年久失修的机耕道似的？】

　　她试着往前走了几步，脚下的石板很坚固，每一步落下，都让她有种踩在厚厚历史尘埃上的错觉。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打量四周。

　　这一看，饶是做足了心理准备，她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虚空中，漂浮着无数巨大到超乎想象的“垃圾”。

　　不远处，一具蜿蜒不知多少万里的巨型骸骨，蛇一样盘踞在黑暗里。

　　它的每一节脊椎都堪比一座山岳，水晶般的骨骼表面，还残留着早已干涸的金色神血。

　　它空洞的眼眶里，燃烧着两团永不熄灭的幽蓝色鬼火，死寂地凝视着每一个闯入者。

　　更远的地方，一个比月球还要庞大的金属造物静静悬浮，那是由无数生锈的齿轮、断裂的管道和镌刻着复杂符文的金属板构成的球体

　　它已经彻底死寂，但偶尔，还能看到一丝微弱的电光在它残破的表面跳动，像一颗濒死的心脏在做最后的挣扎。

　　柳箐月甚至看到一个巨大的、破碎的气泡。

　　气泡里，封存着一个完整的世界——山川、河流、高楼林立的城市……所有的一切，都保持着毁灭前的最后一刻，凝固成了永恒的琥珀。

　　她能清晰地看到街道上翻倒的汽车，和广场上保持着惊恐姿态的人群雕塑。

　　这景象让她心脏猛地一抽。

　　如果有一天，地球也……

　　她赶紧甩了甩头，把这个可怕的念头赶出脑海。

　　【内心oS：乖乖，这都什么级别的神仙留下的骨灰盒啊？这么大个儿，得用多大的锅炉才能烧干净？话说回来，这些玩意儿要是能捡点边角料回去卖，是不是就发了？不行不行，命要紧，命要紧……】

　　她定了定神，当务之急，是找到那个“守墓人”，把这封烫手的信交出去。

　　可这地方无边无际，连个东南西北都没有，该往哪儿走？

　　她想起了掌柜的提醒，从储物空间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了那颗“虚空之种”。

　　种子刚一出现，就发出了微弱的光芒。它从柳箐月的手中缓缓浮起，然后像个指南针，固执地指向了小路延伸的某个方向。

　　“行吧，山寨GpS也比没有强。”

　　柳箐月心中稍定，跟在“虚空之种”后面，开始沿着这条悬浮在虚空中的小路，向前走去。

　　四周一片死寂。

　　绝对的，能把人逼疯的死寂。

　　柳箐月只能听到自己单调的脚步声，以及心脏在胸腔里沉闷的跳动声。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

　　在这里，时间失去了意义。

　　可能是一天，也可能是一个月。

　　她只知道，自己体内的能量，正被这个诡异的世界无时无刻地抽取着，就像一个开了个看不见的口子的水袋。

　　她不得不每隔一段时间就停下来，从储物空间里拿出原始世界出产的肉干和灵果，机械地塞进嘴里，再小口地喝一点灵泉水。

　　每一次停下，她都会检查一遍自己的装备，确认匕首在最顺手的位置，那封信也好好地贴身放着。

　　这种囤积癖带来的安全感，是她此刻唯一的精神支柱。

　　【内心oS：再走下去，我感觉自己都要进化成不用呼吸的太空生物了……也不知道我那点存货，够不够撑到找到人。万一这GpS不靠谱，把我带到哪个大boSS的饭盆里……】

　　就在她精神恍惚，开始胡思乱想的时候，前方的黑暗中，突兀地出现了一点光。

　　一点昏黄的、豆大的、仿佛随时都会被黑暗吞噬的灯火。

　　柳箐月浑身一振，连日来的疲惫和麻木一扫而空，立刻加快了脚步。

　　随着距离的拉近，她看清了光源。

　　然后，她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那是一座茅草屋。

　　一座孤零零地立在石板小路旁边的，简陋到不能再简陋的茅草屋。

　　在这片充斥着神魔骸骨、世界残骸的宇宙坟场里，突兀地出现一座仿佛乡下田埂边最常见的那种茅草屋，这本身就是最极致的诡异。

　　这比直接看到一头几万米高的怪物还要让她头皮发麻。

　　茅草屋前，挂着一盏用兽皮糊成的灯笼，正散发着那点昏黄的光。

　　灯笼下，坐着一个身影。

　　那是个穿着粗布麻衣、戴着宽大斗笠的老者。

　　他低着头，正用一根枯树枝，在脚下的石板上，专注地画着什么，仿佛整个世界的生灭，都与他无关。

　　柳箐月立刻停下脚步，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她的右手下意识地摸向了腰间的匕首，全身的肌肉都绷紧到了极点，准备随时跑路。

　　守墓人？

　　掌柜说过，在归墟，永远不要相信自己的眼睛。

　　眼前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田间老农，天知道是什么活了几亿年的恐怖存在。

　　她想开口试探，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水泥封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这个世界，连声音这种振动，都不允许存在。

　　就在她进退两难，脑子里疯狂盘算着是直接丢下信跑路，还是硬着头皮上前的时候。

　　那个低头画画的老者，动作一顿。

　　他仿佛察觉到了她的存在，缓缓地，抬起了头。

　　斗笠的阴影，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了满是深刻皱纹的下巴和干裂的嘴唇。

　　柳箐月什么都看不清。

　　但她“看”到了一双眼睛。

　　一双……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混沌虚无的眼睛，就在她的脑海里睁开了。

　　当那双眼睛“看”向她的瞬间，柳箐月只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要被那片混沌吸进去，冻结成冰。

　　一个声音，不经耳朵，直接在她的脑海里响起，干涩、古老，不带一丝活物的气息。

　　“来者，止步。”

　　“归墟之地，生人勿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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