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上海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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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的江风冷飕飕的,章宗义站在船尾,亲手把一包包、一罐罐烟土扔进奔流的江心。

  江水翻腾着,吞掉那些黑不溜秋的烟土,眨眼就卷到深处,消失的无踪无影。

  章宗义在那儿站了好一会儿,望着漆黑的江面,心里却像被浪头一下下拍打着似的。

  这些烟土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

  自己亲手毁了它们,虽然没闹出多大动静,但心里头挺自豪的。

  冷风刮着脸,他一动没动。

  直到最后一罐生膏沉进急流,他才慢慢转过身。

  舱门轻轻开合,屋里又静了下来。

  明天就到上海码头了,他躺倒在头等舱的床上,闭眼听着水声,慢慢睡着了。

  天刚蒙蒙亮,他就起来理好中式长袍的衣领。

  镜子里那张脸还是那么硬气,但眉宇间多了几分自信和决心。

  他从帐篷里拿出以前买的炖羊肉,撕了几块,夹在月牙烧饼里,就着船上的热茶吃了下去。

  嗯,还是家乡的味道香。

  船在浑浊的黄浦江上慢慢往前开。

  绕过最后一道河湾,一大片在这个年代看起来又高又怪的建筑群,就跟海市蜃楼似的突然就撞进眼里。

  站在甲板上,章宗义看到外滩建筑的那一刻,还是被小小地震了一下。

  虽然他是从后世来的,也去过外滩,但此刻更强烈的,是看惯了平地矮房,和猛地看到这群高楼的反差感,让人精神一振。

  那一片沿着江岸矗立、望不到头的“石头林子”般的建筑,和周围那些飞檐翘角、白墙灰瓦的中式房子形成巨大的反差。

  在这个年头,这些石头房子凑在一块儿,表现出一种从来没见过的宏伟和齐整劲儿。

  最扎眼的,就是那座楼顶有个大钟楼的建筑——海关大楼。

  钟面在阳光下清清楚楚,一声不响地告诉人们,现在时间得精确到分秒,没得商量。

  紧挨着它的,是汇丰银行大楼和一长串银行、洋行的总部。

  它们像一群并肩站着的巨人,用那厚实的石头墙和大块头,无声地显摆着钱和权的厉害。

  江面上,挂着各国旗子的铁壳轮船——英国的、美国的、法国的、日本的……

  拉着汽笛,在帆船扎堆的木船中间钻来钻去,冒着滚滚黑烟,显摆着机器开动的蛮横劲儿。

  章宗义盯着这些钢铁和石头堆成的大家伙,耳朵里汽笛声此起彼伏,心里想着。

  这些房子显现的不光是石头堆起来的威风,更是规矩和秩序的象征,背后是国家实力、制度和技术的碾压,这就是国与国的弱肉强食。

  出了码头,章宗义团总叫了辆马车,直接住进了礼查饭店(就是现在的黄浦路15号中国证券博物馆)。

  要了一个二楼房间,窗子正对着十里洋场的外滩。

  推开房间的窗子,就能看到下面苏州河上的外白渡桥和那条闹哄哄的黄浦江。

  桥上人来人往,黄包车夫在石板路上跑着,脚印和车轮都展现着这个时代的印记。

  远处传来工厂开工的汽笛声,低沉有力,像头巨兽在晨雾里醒了。

  他望着江对岸的杨树浦,烟囱一根接一根,蒸汽直冒,那片轰鸣的厂房正是近代工业的命脉。

  钟楼的每一次报时,都在重新掐着这片土地的脉;每一次蒸汽的喷涌,都是老规矩散架的前奏。

  当然,这是快速变革的时代,这看似平静的早晨背后,正憋着一场翻天覆地的风暴——不是远处打来的炮弹,而是从工厂里、学堂里、国人的脑袋里悄悄冒出来的潜移默化的变化。

  这些社会的发展和变局早就落地生根了,它不喊口号,只在铁轨往前铺的地方、在电报线一闪一闪的时候、在年轻人眼里对新世界冒光的时候,一步步逼近。

  简单吃了午饭,章宗义在饭店房间里铺开纸笔,写了一份乡兵所买军火的联络公函,当然是写给礼和洋行的。

  掏出印章,盖上红印泥,他满意地看了看。

  这也就是个双方搭话的引子,洋行主要还是看真金白银的面子。

  换上一身高档的丝质中式长袍,戴了顶呢绒礼帽,蹬上锃亮的皮鞋,把怀表挂在胸前口袋上。

  站在镜子前一瞧,里面的人就是一副中西合璧、派头十足的年轻绅士的模样。

  在火轮上,他就在琢磨,原来准备给礼和洋行的理查德·冯送的嘉庆年间民窑粉彩瓷瓶可能不合适。

  那瓶子虽说有年头,但有点花哨,怕是入不了这洋人的法眼,得挑件真正代表中国艺术的好东西。

  当然,还不能是国家的宝贝,他可不想当流失国宝的罪人。

  想到从牛皮王的密室里收了些瓷器,那家伙常跟洋人打交道,估计里面能找到合适的。

  进入帐篷空间,一件件比对,最后挑出一件“瓷都”景德镇烧制的、量产的民窑青花瓷笔筒。

  这是一件崇祯时期的青花人物故事图笔筒,胎釉好、画工流畅,青花颜色鲜亮。

  整个画面自由奔放,十分生动,在这个时期也是西方藏家特别喜欢的艺术品。

  这件青花瓷笔筒,配的盒子也是上等的紫檀木匣,里面衬着赭色绸缎,匣盖上刻着“大明崇祯青花瓷”七个楷书字。

  木匣外面套着深蓝色云锦做的套子,云锦上印的是博古纹,两边缝着精致的提手,就是送礼专用的物件。

  这真是高档又上档次的送礼佳品,既合洋人胃口,又不卖国。

  下楼,他走到礼查饭店气派的门廊下,那位穿着镶金边制服的司阁(相当于现在的门童)立刻微微弯腰,满脸堆笑地问:

  “先生,要用车吗?”

  章宗义轻轻点头:“叫一辆四轮马车。”

  “好的,先生,请稍等。”

  司阁转身,先吹了声清脆的哨子,再举起右手挥了两下,眨眼间一辆黑色的四轮轿厢马车就到了跟前。

  他利索地为章宗义拉开车门,手护着门框上头,动作熟练又恭敬。

  等章宗义上车坐稳了,他才轻轻关上车门。专业!

  章宗义告诉车夫去江西中路255号的礼和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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