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发工资啦

　　只见老大夫握住杨显梅的脚踝，先向外一拉，再向上一顶，只听“噼啪”一声脆响，关节就成功归位。

　　老大夫似早有预料，等杨显梅的尖叫声平息，便笑着示意她：“现在试着转动一下脚踝，看看感觉。”

　　杨显梅小心翼翼地活动了几下，脸上顿时露出欣喜道：“咦？不疼了，好了！”

　　老大夫站起身，到洗手池洗了手，回到座位后拿起桌边的毛巾擦干，再拿起笔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杨显梅。”

　　“今年25岁，对吗？”

　　“是的。”

　　“没什么大问题，刚才就是脚踝脱臼，我已经帮你复位了。”老大夫解释道。

　　“哦，太谢谢您了，医生。”杨显梅感激道。

　　“不用客气，我给你开点消炎药，回去记得按时吃。”说罢，老大夫将药方递给身边穿白大褂的女助手。

　　女助手接过药方，铺开六张约十厘米见方的薄牛皮纸，把药丸逐个放好包成小包，又取出一板胶囊，一起装进小塑料袋里，随后朝谢维康招手道：“来这边，我跟你说下用药方法。”

　　谢维康连忙走到柜台前，认真听着女助手的叮嘱。

　　“这些药都是饭后吃，纸包的药丸一次一包，一天三次；胶囊一次两粒，也是一天三次，和药丸一起服用就行。”

　　“好的，我记住了，谢谢。”谢维康接过药，连忙道谢。

　　这时，杨显梅问道：“医生，诊疗费一共多少钱？”说着便要起身。

　　老大夫连忙摆手阻止道：“你先别起身！脚踝虽然复位了，但可能有软骨挫伤，现在不适合下地走路，回去至少要好好休息两天。”

　　说完，他又拿出一瓶药剂递过去，嘱咐道：“这个是活血化瘀的外用药，你每天洗完脚，在脚踝处涂一点，能帮着加快愈合和消肿。”

　　老大夫快速拨弄着算盘，算完后说道：“一共二十二块三毛钱，你给二十二块就好。”

　　杨显梅点点头，拉开裙子腰部的拉链，从里面取出钱，付清了诊疗费。

　　走出诊室，夏文龙看着杨显梅的脚，愁眉苦脸地说：“这可咋整？医生说她的脚最好别沾地。”

　　谢维康想了想，看向杨显梅提议道：“杨姐，要不我背你吧？这样也方便些。”

　　杨显梅有些不好意思，迟疑着说：“这……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谢维康笑着摆手道：“麻烦啥呀！你平时一直很照顾我，现在你受伤了，我背你不是应该的嘛。”

　　说着，他便弯下腰，做好了背人的姿势。

　　杨显梅见状，只好点头道：“那……那就麻烦你了。”

　　在夏文龙的搀扶下，她单脚站定，轻轻趴在谢维康背上，轻声说道：“辛苦你了。”

　　谢维康稳稳托住她的双腿，慢慢站起身，笑着说：“跟我还客气啥？你一直把我当弟弟，我自然该把你当姐姐照顾。”

　　刹时，谢维康只感觉两团柔软在自己的背上蹭了两下，一股莫名的热流直冲天灵盖。

　　杨显梅心头似有灵犀，骤然泛起一阵悸动，脸颊瞬间染开一抹浅绯，连耳尖都悄悄热了。

　　谢维康背着她往前走，还不忘打趣道：“杨姐，你看着干精精，瘦壳壳的，没想到还真有点分量。”

　　杨显梅抬手轻捶他肩膀，语气带着娇嗔道：“想嫌我胖就直说，还绕这么大个弯子。”

　　“没有没有！”谢维康急忙辩解，语气透着委屈，“我哪有这意思？你可别冤枉人。”

　　杨显梅拍了拍他的肩：“行了行了，看着点路。你崴了脚事小，要是把我摔了，那才麻烦。”

　　掌心贴着他刚劲的肩背，她忽然觉出一股莫名的吸引力，像磁石般勾着自己。

　　鬼使神差地，她轻轻将头靠了上去。

　　见谢维康没反应，她索性把双手从他肩头交叉环到胸前，两人的上半身瞬间紧紧贴在一起。

　　当她发梢扫过谢维康脸颊时，他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想躲开那阵痒意。

　　杨显梅见状，却故意用她那飘逸的秀发撩了撩他的脸。

　　谢维康双手正死死抱着她的腿，抽不开手，只能使劲捏了下她的大腿抱怨道：“杨姐，我的亲姐！你别这样啊，我好心背你，你还挠我痒痒，哪有你这样的？”

　　大腿上传来的力道让杨显梅身子一哆嗦，一股电流似的酥麻直冲脑门，差点让她叫出声。

　　她没有说话，只是停下了动作，静静趴在谢维康背上。

　　此刻她只想多享片刻这微妙的暖意。

　　可这段路太短了，不过三百来米，短到她来不及把心跳声藏进他外套的褶皱里。

　　望着前方的厂门，她竟忽然希望那扇门永远停在远处。

　　进了厂房院子，工友们已经收工，正忙着打扫卫生，往外搬车间里的木屑。

　　两人在食堂门口与林方树不期而遇。

　　林方树停下脚步，眼神直勾勾盯着黏在一起的两人，打趣道：“哟，今天怎么这么亲热？还背着回来的？”

　　这时夏文龙过来扶着杨显梅，谢维康小心把她放下，又拉了张凳子让她坐下，甩着手揉着肩膀解释道：“她刚才脚崴脱臼了，医生说这两天不能下地，我只能背她回来。”

　　“哦——”林方树拖长了语调，坏笑道，“那你咋不让小夏背？”

　　“你看他比我还瘦，背得动吗？”谢维康急忙辩解。

　　林方树又逗他道：“那你也没回来叫我帮忙啊？”

　　谢维康性子直，没多想就答道：“我自己能背，为啥要找你？”

　　“哟，我看是小谢舍不得让我这老骨头背吧？”林方树又故意逗他。

　　“没关系啊，”谢维康一脸天真道，“你要是想背，下回我叫你就是。”

　　林方树笑得更坏了：“哦？这种事还有下一次？”

　　谢维康这才觉出不对，赶紧摆手道：“呸呸呸，我这乌鸦嘴！没有下次了，大家出门都得注意安全，对吧杨姐？”说着转头看向杨显梅。

　　谢维康这一扭头，这才发现，杨显梅的脸已经红到了耳朵根。

　　他还没察觉不对劲，顺口问道：“杨姐，你咋了？是不是天太热了？脸这么红，哪儿不舒服？”

　　林方树笑得更得意了，打趣道：“对，就是热着了！赶紧背到床上吹吹风，消消暑，退退火。”

　　谢维康恍然大悟道：“哦对对对，这天是够热的！杨姐，我背你回寝室。”说着就像在诊所门口那样，半蹲着撅起了屁股。

　　“林师，你个大坏蛋！”杨显梅又气又羞，伸手往谢维康屁股上拍了一下。

　　谢维康直起身揉着屁股，纳闷道：“杨姐？我好心背你，你咋还打我屁股？”

　　杨显梅转过脸，“哼”了一声，不再理他们。

　　其他工友听到动静看过来，都只笑笑，没说话。

　　这时周前芳走过来，没好气地对林方树说：“人家年轻人的事，你在这儿瞎起哄干啥？卫生打扫完了吗？还不干活去？”又转头对杨显梅笑道，“杨妹儿，他这人就这样，没个正形，你别往心里去，快去好好休息。”说着把林方树拉走了。

　　林方树被拉着还不忘扯着嗓子喊道：“小谢，可得好好照顾你杨姐姐哟……哎哟！你掐我干啥？”想来是挨了周前芳一记“追魂夺命掐”。

　　董莉闻讯也过来了，看到杨显梅的脚，紧张地问道：“咋了这是？咋出去一趟还受伤了呢？”

　　杨显梅压下尴尬，苦笑着答道：“没事没事，就是崴脱臼了，已经复位了，休息两天就好。”

　　“那可得好好休息，”董莉接话，“工作的事先别想，先把伤养好。”又转头对谢维康说道，“小谢，那就再麻烦你把杨姐背回寝室？”

　　谢维康委屈道：“老板娘，我也是这么想的，可她不让，还打我屁股。”

　　董莉“噗嗤”笑出声，看了眼脸红的杨显梅，意味深长地说：“那哪是打呀？那是跟你闹着玩呢。”说着亲自扶杨显梅起来，笑着补充道：“好了好了，别闹了，要闹也回房间里闹。”

　　“老板娘，你咋也这样呢？”杨显梅羞嗔道。

　　董莉一手扶着她，一手拍了拍自己的嘴：“好了好了，我不说了。先回屋休息，过会儿我让小谢给你端饭进来。”

　　“我才不要他端饭！”杨显梅哼了一声。

　　“好好好，不让他送，我让周大姐给你送。”董莉又拍了拍嘴，转头对谢维康说，“小谢，还愣着干啥？背杨姐回去啊。”

　　谢维康这才反应过来，“哦”了一声猫下腰。

　　谢维康背着杨显梅，董莉在旁边扶着，一起把她送回寝室，让她躺在赖春香的下铺。

　　看来，接下来的这些天，她怕是要和赖春香换铺睡了。

　　谢维康跟着董莉走出寝室，到院子中央时，还小声嘀咕：“啥呀，我好心背她，她还对我又骂又打。”

　　董莉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直勾勾盯着他。

　　谢维康也停下，和她对视了三秒，摸了摸脸、鼻子和耳朵，纳闷道：“老板娘，你咋这么盯着我？我脸花了吗？”

　　董莉伸出纤细的食指，在他脑门上戳了一下，只说了四个字：“榆木脑袋。”说完转身往食堂走去。

　　谢维康站在原地，摸了摸被戳的地方，又嘀咕道：“这又是啥意思？”想了半天没想明白，甩甩脑袋不再想，也径直走进食堂。

　　寝室里的杨显梅，却躺在床上心绪不宁。

　　她今年二十五岁，曾谈过恋爱，却被伤得很深，那个男孩成天游手好闲，和她在一起不过是图她的身体，而非真心。从那以后，她就关上了心门，不敢再碰感情。

　　可这半个月和谢维康相处下来，她在他身上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让她那颗沉寂的心又活泛起来。谢维康平时是爱吹牛说大话，可他身上的果敢、无畏，还有那股敢想敢干的劲儿，再加上会不少技能，做一件就能成一件，这些，都在悄悄打动着她。

　　尤其是今天，在谢维康背她回厂的这三百米路上，让她彻底动了心，连紧闭的心扉都似要重新打开。

　　可冷静下来又想起，自己比谢维康大了五岁多，这年龄差距，会不会是一道跨不过的鸿沟？她又不得不压下心思，暗自神伤。

　　窗外暮色渐沉，她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其实她多希望，谢维康能主动给她端饭来，那样，是不是说明他心里也有自己？可显然，是她想多了。

　　这时，周前芳端着一碗盖着回锅肉、韭黄肉丝的米饭，另一只手还端着一碗猪肘子炖藕汤，用脚轻轻推开寝室门：“杨妹儿，快吃饭啦。”

　　说着把汤碗放在床头的自制梳妆台上，又把饭碗递到杨显梅手里，笑着说道：“饿了吧？趁热吃。”

　　杨显梅接过碗道了谢，却只是端着，没动筷子。

　　周前芳见状，推了推她的手，关切地问道：“咋了？有心事？还是为刚才我家那个大杂碎的话生气？别怕，有姐在，回头我收拾他。”

　　“没有，”杨显梅摇摇头，“林师傅就是开个玩笑，不怪他。”

　　周前芳拉起她拿筷子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妹儿，有句话姐不知当讲不当讲。有些事要看缘分，有些人只能远观，没法拥有。缘分到了，他就是你的，缘分没到，就算天天在你身边，也守不住。”

　　“周姐，你也瞎说啥呢？”杨显梅嗔怪道。

　　周前芳握紧她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说道：“妹子，姐是过来人，你那点心思，姐一眼就看出来了，瞒不过我。好了，别想太多，先吃饭，吃完早点休息。这两天听老板娘的，好好养伤，其他的随缘就好。”

　　杨显梅低下头，情绪依旧低落，但忙了一下午，她是真饿了，端起碗大口吃起来，像是要把所有委屈都吞进肚子里消化掉。

　　周前芳摇摇头，微微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转身离开了。

　　……

　　日子在不知不觉中流逝，谢维康和工友们每天重复着枯燥的工作。

　　每天晚饭后，谢维康总会抽一两个小时去附近网吧，聊聊天、打打游戏。

　　他早就把背杨显梅的事忘得干干净净，仿佛从没发生过。

　　杨显梅在床上躺了两天，这两天都是赖春香给她送的饭。

　　三天后，她能拄着拐跛着脚进出车间，赖春香和杨显聪也格外照顾她，只让她做些坐着能完成的活。

　　半个月后，她的伤基本好了，不用再拄拐，偶尔还能蹦两下，显然脚伤已经好利索了。

　　这段时间，她的情绪也渐渐平稳下来。

　　八月三日，周五。

　　晚饭时，刘洪才在食堂里宣布道：“各位，大家在厂里干了一个月了，今天下午我已经把钱取出来了，明天上午发工资！”

　　食堂里瞬间一片欢腾，有人吹了声口哨，还有人喊“老板威武”，引得大伙一阵哄笑。

　　不管怎样，忙活了一个月，终于能拿到第一笔收入，谁都高兴。

　　翌日清晨，早饭过后，大伙都不约而同地到办公室门口等着，领工资这种事，没人不积极。

　　杨显梅看到谢维康，轻声问道：“谢弟弟，拿到第一笔工资，你打算干啥？”

　　谢维康摇摇头道：“还没想好呢。”

　　“你看过电影吗？”杨显梅又问。

　　“当然看过。”谢维康答。

　　杨显梅提议道：“要不，咱俩去看电影吧？我请你。”

　　这时杨显聪凑过来，贱兮兮地笑道：“阿姐，我也要去！”

　　杨显梅把他的脸往旁边一推，没好气地说：“去去去，哪儿都有你！我请谢弟弟看电影，你凑啥热闹？”

　　“阿姐，我才是你亲弟弟啊！”杨显聪酸溜溜地说。

　　“一起去呗！”谢维康走过去，一手搭在杨显聪肩上，一手叉腰看着杨显梅。

　　杨显梅看着这“傻弟弟”，无奈道：“行行行，一起去。”转头瞥见赖春香正看着自己，又提议道：“师父，要不你也跟我们一起去？”

　　赖春香摆摆手道：“不了，你们年轻人去玩，我对这个不感兴趣。这几天有点累，想在家好好睡一觉。”

　　杨显梅点点头，没再勉强。

　　终于轮到谢维康领工资，六百块钱攥在手里，他笑得合不拢嘴。

　　以前在成都搞装修，工资都是父亲代领，他从没亲手接过自己挣的钱。

　　如今六张“红票子”在手里，那种成就感和喜悦，根本没法用语言形容。

　　杨显梅找到董莉，问道：“老板娘，您知道这附近哪儿有电影院吗？”

　　董莉摇摇头，遗憾地说道：“不知道。”

　　刘洪才想了想，说道：“电影院啊，这附近好像没有，估计大观园才有。”

　　“大观园……”谢维康念叨着，突然一惊一乍地喊道：“啊！我知道了，是不是刘姥姥逛的那个大观园？”

　　董莉就站在他旁边，被他这一嗓子吓了一跳，拍着自己的胸脯嗔怪道：“小谢，你说的那是北京的大观园，这儿是济南！还有，你别一惊一乍的，吓我一大跳。”

　　谢维康吐了吐舌头，拉着杨显聪，回头喊道：“杨姐，走了！目标，大观园！”

　　杨显梅对董莉抱歉地笑了笑，说道：“老板，老板娘，那我们去了。”

　　董莉笑着叮嘱道：“去吧，路上注意安全，早点回来，我们等你们吃饭。”

　　三人走出家具厂，坐上公交车，径直往大观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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