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啤酒烧烤

　　深秋的成都傍晚，街头仍透着热闹。

　　寒意虽悄悄漫上来，但烧烤摊的炭火正旺，火苗窜起时，铁网上的肉串滋滋冒油，竹签翻动间，满是这座城市黄昏里最鲜活的烟火气，让人从心底暖起来。

　　陆阳和谢维康各骑一辆自行车，随便找了个路边烧烤摊坐下。

　　蓝布棚上“荤素5毛”的灯牌已有些褪色，塑料凳围着的方桌泛着油光，默默诉说着烤架上食材曾经历过的无数次美味蜕变。

　　五花肉卷烤得金黄蜷曲，正等着被生菜裹住。

　　土豆片边缘烤出焦糖色的蕾丝边，透着焦香。

　　蒜蓉与腐乳的发酵香混着折耳根的鲜腥，精准戳中成都人的味觉密码。

　　青椒的辣味刚在舌尖炸开，冰爽的雪花啤酒就是最好的“灭火器”。

　　师傅拿起水果刀，划开烤得焦皮的茄子，蒜蓉与肉末的组合，下一秒就要在唇齿间爆发出浓郁的香味。

　　这一切都在宣告，成都的夜生活，就要开始了。

　　“小谢师傅，你想吃点什么？”陆阳问道。

　　谢维康有些腼腆地答道：“随便就行，看你喜欢。呃……多来两串牛肉吧，我最喜欢吃牛肉。”

　　陆阳点点头，起身拿起塑料菜筐，捡了牛肉、里脊、郡肝、中翅，还有土豆、藕片、豆干，一并递给烤架前的师傅，又点了两瓶雪花啤酒。

　　这会儿时间还早，店里除了他们俩，再没有其他客人。

　　两人静静坐着，没什么话，气氛稍显压抑，可陆阳看谢维康的眼神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暧昧，眼角余光也始终追着他的一举一动。

　　谢维康望着店外，像是有心事。

　　金黄的银杏叶被秋风卷着落下，仿佛连思念也跟着飘了下来。

　　陆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忍不住感叹道：“哇，飘落的银杏叶真好看。”说着，轻轻推了推发愣的谢维康。

　　谢维康这才回过神来：“是挺好看的，既有种唯美，也有种萧瑟，还藏着点思念。”

　　听他这么说，看他眼底的惆怅，陆阳眨着灵动的大眼睛追问道：“小谢师傅，我怎么觉得你有心事？说说嘛。”

　　“没有没有，”谢维康赶紧否认，“就是被这风景吸引了，有点感慨而已。”

　　陆阳半信半疑，却也不好再追问，索性岔开话题说道：“我们认识也有五六个月了吧？我每次叫你小谢师傅，你叫我陆姑娘，太麻烦了。要不，我们互相叫得亲切点咋样？”

　　谢维康打趣道：“行啊，你叫我小谢，我叫你陆姐，反正你比我大一岁。”

　　陆阳连忙摇着右手食指说道：“漏漏漏，叫小谢太土了。要不……我叫你康康？”说完，用会说话似的眼睛望着他，满是期待。

　　听到“康康”两个字，谢维康心里一怔，愣了两秒，连忙摆手道：“不行不行，这也太肉麻了，我受不了。”

　　“这有什么呀？”陆阳嗔了他一眼，“现在年轻人都这么叫。我叫你康康，你叫我阳阳就行。”

　　谢维康看着眼前这张像混血儿似的漂亮脸蛋，甩了甩头，不知是想让自己清醒点，还是在表达拒绝。

　　他想了想，提议道：“这个称呼我真接受不了。要不这样，我叫你阳姐，你叫我康弟，这样我觉得更自在。”

　　陆阳嘟着嘴埋怨道：“你看你，年纪比我小，思想倒比我还陈旧。好吧好吧，依你，康弟。”说完，舒展眉头，露出一抹会心的笑。

　　谢维康也跟着笑了，叫了声：“这就对了，阳姐。”心里也悄悄松了口气。

　　“你们的菜烤好了，两位慢用。”伙计端着两盘菜过来，里面装着土豆、豆干、藕片。

　　陆阳拦下他问道：“我们点的不止这些呀。”

　　“这些是先烤好的，你们先吃着，剩下的还在烤。”伙计笑着解释。

　　“哦，好。”陆阳点点头，又说，“帮我们把啤酒打开，再拿两个杯子过来。”

　　伙计从围裙里掏出起子，“砰砰”两声打开啤酒，又从消毒柜里取来两个钢化玻璃杯说道：“两位吃好喝好。”

　　陆阳拿起啤酒瓶，给自己倒满一杯，举起来说道：“来，为咱们相识干一杯。”

　　谢维康看着眼前这个性格泼辣、和李梅截然不同的姑娘，把刚才的惆怅抛到脑后，既来之则安之。

　　他也给自己倒满酒，端起杯子大声应道：“来，为咱们相识干杯！”

　　“哐当”一声，两个杯子撞在一起，酒溅出来几滴，落在下方的烧烤上。

　　“咿呀……爽！”陆阳一口喝完，忍不住惊呼。

　　她放下杯子，抓起一串豆干递给谢维康：“来，康弟，吃。”

　　“谢谢阳姐，不用这么客气，我自己来就行。”谢维康接过串，客气道。

　　两人各拿着一串豆干，吃得满嘴流油。谢维康抽竹签时，不小心蹭到了脸，沾了满脸油渍和辣椒面。

　　陆阳见状，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哈，你看你那脸，都成大花猫了！”一边笑，一边掏出纸巾帮他擦脸。

　　谢维康也跟着笑，暂时忘了烦恼，沉浸在这份轻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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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让陆阳擦了两下，便说道：“好了好了，我自己来就可以。”

　　陆阳低垂着眼帘，看着他，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两人又各自倒了杯酒，陆阳端起来说道：“康弟，为我们相知干杯。”

　　话还没说完，谢维康已经一口把酒倒进了肚子，抹了抹嘴抱怨道：“阳姐，你话可真多。”

　　陆阳也不矫情，跟着一口闷了杯里的酒。

　　两杯酒下肚，盘子里的菜也少了一半。两人一边吃，一边夸赞这家店的烧烤味道地道。

　　陆阳又要给自己倒酒，可一瓶啤酒倒不满三杯200毫升的杯子。她朝着伙计喊道：“伙计，再来两瓶雪花！”

　　谢维康连忙劝道：“咱们喝一瓶就行了，多吃点东西。要是喝多了，我还得送你回去。”

　　“不行，至少得喝两瓶。”陆阳推开他的手，笑着说道，“我还就想让你送我回家呢，怎么，你不愿意？”

　　这话把谢维康问懵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我……我……”

　　“噗嗤”一声，陆阳笑了出来：“瞧你那表情，有这么难为情吗？再说了，本姑娘的酒量，哪是两瓶啤酒能放倒的？”说完，她转头对还愣着的伙计喊道：“咦，你还愣着干什么？上酒呀！”

　　伙计这才“哦”了一声，又提来两瓶啤酒打开，放在桌上。

　　陆阳把空酒瓶放到地上，给杯子倒满酒。

　　谢维康摇摇头，也倒满酒，主动端起来和她碰了一下，说道：“这一杯我敬你，为咱们的友谊干杯。”说完，仰头就喝。

　　“不，这一杯该为我们相爱干杯。”陆阳突然说道。

　　谢维康刚喝了一大口啤酒在嘴里，听到这话，猛地转头“噗”地喷了一墙，酒沫反弹回来，溅到桌子上，连没吃完的烧烤也没能幸免。

　　他赶紧摇头道：“阳姐，哦不，我的亲姐，咱不带这么开玩笑的好不好？”

　　陆阳看他这窘迫模样，只当他是脸皮薄，笑着妥协道：“好好好，这第三杯，就按你说的，为我们的友谊干杯。”说完，一口闷了。

　　谢维康定了定神，也跟着一口喝完。

　　这时，他们点的荤菜也全上齐了。

　　两人各拿起一串中翅，大口吃着，时不时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两瓶啤酒下肚，两人都有些微醉。

　　陆阳还想再点酒，最终被谢维康劝住了。

　　谢维康起身想去买单，却被陆阳拦住：“康弟，说好了是我请，你买单算怎么回事？”

　　她从收银员手里抢过谢维康的钱还给他，又把自己的钱递了过去。

　　这会儿店里已经坐满了食客，嘈杂声四起，还弥漫着浓浓的香烟味。

　　谢维康和陆阳都不抽烟，也不喜烟味，坐了一会儿便起身走出店外。

　　天早已黑透，像被浓墨染过，路边的路灯已经亮起，白色里透着点橙色的灯光，隔着烧烤摊飘来的青烟，显得格外朦胧。

　　两人各自推着自行车，在街上慢慢走着。

　　四周的路灯在他们前后投下影子，从身后追赶到眼前，渐渐拉长，又被下一盏路灯的光冲淡、消散。

　　“康弟……”陆阳忽然开口，顿了顿又说，“我觉得康弟太难听了，以后我还是叫你康康吧。”

　　谢维康本想反对，可转念一想：“不就是个称呼嘛，随她去吧。”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陆阳接着说：“你知道吗？下个月我就满22岁了。在这22年里，今天是我最开心的一天。”

　　这句话让谢维康心里一震，太熟悉了。

　　曾经在济南家具厂，他陪杨显梅过生日，杨显梅说那是自己最开心的一天，结果他背上了她感情债。

　　曾经在济南黄河边，他陪李梅回忆救援的事，李梅也说那是她最开心的一天，可如今两人天各一方。

　　现在在成都的路灯下，陪陆阳吃烧烤喝啤酒，她也说今天最开心……难道？谢维康不敢再想下去。

　　他强行岔开话题说道：“也许之前还有比今天更开心的时刻，只是你没留意而已。人生不能只停在当下，也要回头看看过去，说不定过去的某一刻才更重要。”

　　“唉，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没什么好留恋的。”陆阳一挥胳膊，不同意他的说法，“咱们要向前看，只有未知的才值得期待，幸福往往在未来等着我们。”

　　这句话让谢维康又同意又反对。

　　同意，是因为他盼着未来能和李梅携手，一起享受幸福。

　　反对，是因为过去和李梅的甜蜜根本忘不掉，也放不下，为了追寻和李梅的未来，他必须记得曾经的承诺。

　　到了这会儿，就算谢维康真是根榆木，也该察觉到陆阳这份超乎寻常的热情了。

　　更何况，他在感情里早已不是菜鸟，可带着对李梅的执着，他只能继续当“榆木脑袋”，假装什么都没感觉到。

　　他想，只要自己不表现出好感，时间久了，陆阳心里或许就会慢慢放下他。

　　想到这里，谢维康主动岔开话题说道：“阳阳姐，时间不早了，明天还要干活。你喝了不少酒，路上一定要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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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阳笑了笑说道：“你放心，这点酒不算什么。本来还想让你送我，看你走路都打晃，还是算了吧，免得最后我还得送你回家。”

　　谢维康只好尴尬地挠挠头，两人道别后，各自骑车回家。

　　离开时，陆阳还不忘冲谢维康回眸一笑，那迷人的微笑，若不是因为他心中对李梅的执念，说不定，此时已经沦陷了。

　　……

　　回到家时，谢世福和陈银珍刚吃完晚饭，陈银珍正在收拾碗筷。

　　等陈银珍端着碗筷走进厨房，谢世福叫住了谢维康说道：“回来了？喝了不少吧？”

　　谢维康带着酒气回道：“没多少，就喝了两瓶。”

　　“陆阳呢？没喝高吧？”谢世福又问。

　　“还行。”谢维康答得简单。

　　谢世福拍了拍身边的椅子，说道：“你过来，坐下，咱爷俩聊聊。”

　　谢维康觉得父亲今天格外严肃，心里有点发怵，坐下后小心翼翼地问道：“爸，怎么了？”

　　谢世福似笑非笑地看着谢维康，看了好一会儿，看得谢维康心里发毛，不解地问道：“爸，您这是……我……”

　　“你老实说，是不是看上陆阳了？”谢世福带着点坏笑问道。

　　谢维康“唰”地站起身，急忙辩解道：“没有！我根本没往这方面想！”

　　谢世福愣了一下，抬手让他坐下，继续说道：“没有就没有，你那么激动干什么？但谁都看得出来，那姑娘好像对你有意思吧？”

　　“爸，您别乱点鸳鸯谱行不行？”谢维康有些不满地说道，“她是她，我是我，我管不了她怎么想。您也知道，我心里只有李梅。”

　　谢世福又看了看谢维康的眼睛，突然发现，经历过这段感情后，儿子的眼神似乎变得深邃了，让人看不透。

　　他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儿啊，你喜欢李梅，敢爱敢恨，爸为你骄傲。有姑娘主动对你示好，说明你有招人喜欢的地方，爸也为你高兴。你立志要变强，这份决心，爸同样欣慰。但你要记住，真正的强者，不仅要对自己负责，对爱的人负责，更要对爱你的人负责。男儿要懂担当，不能为了自己的心思，耽误了人家姑娘，你明白爸的意思吗？”

　　谢维康想了想，语气坚定地说道：“爸，您放心，我知道您的意思。这辈子，除了李梅，我不会再沾花惹草。”

　　谢世福满意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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