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孟玉楼怀孕

　　进得房中，果然见当中放着一个大澡盆，热气蒸腾，潘金莲正挽着袖子试水温。

　　见西门庆进来，她立刻堆起笑脸：“官人来得正好，水温刚合适，一同洗洗，解解乏？”

　　西门庆自是乐意，便在桌前坐下，道：“先取些酒来吃。”

　　潘金莲便朝外喊道：“秋菊！死哪里去了？快拿一壶酒来与爹吃！”

　　不多时，秋菊战战兢兢地端着一壶酒进来。

　　西门庆接过一摸，入手冰凉，眉头一皱。

　　潘金莲见状，劈手夺过酒壶，触手冰凉，顿时柳眉倒竖，将酒壶往地上一掼，骂道：“作死的小贱人！让你拿酒，你拿这冰死人的东西来！存心想让爹吃坏了肚子不成？”

　　秋菊吓得扑通跪地，哭着分辩道：“娘……娘前日奴婢拿了热酒来，娘说天热要喝冰的，打了奴婢一顿……今日奴婢才……才敢拿冰的来……”

　　她这不辩解还好，一辩解便是触了霉头，潘金莲如今的地位哪里容得下人回嘴。

　　潘金莲上前揪住秋菊的头发就是两巴掌，尖声道：“好你个刁滑的奴才！倒会攀扯旧账！我今日偏要喝热的！你竟敢拿冰的来糊弄！我看你就是皮紧！春梅！把她拉出去，顶了石头在院子里跪着！不到半夜不许起来！”

　　春梅应声进来，连拖带拽地将哭嚎的秋菊弄了出去，依命在院中罚跪。

　　打发走了碍眼的，潘金莲这才转怒为喜，与西门庆宽衣解带，一同滑入那温热的水中。

　　澡盆宽大，水汽氤氲，两人在水中纠缠嬉戏，调笑之声不绝，早将那门外顶石跪罚的小丫鬟的凄惨，抛到了九霄云外。

　　西门庆在潘金莲房里胡天胡地了一夜，直睡到次日巳时方醒。

　　外面日头已高，陈敬济早已将上东京的礼品打点妥当，等着西门庆前去最后过目，久等不至，便吩咐小厮书童去后面催请。

　　书童领命，来到潘金莲院中。

　　一进院门，便瞧见秋菊直接挺地跪在院子当中，头上那块青石早已滑落在地，她人却歪倒在一旁，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嘴唇干裂，竟已是昏厥了过去。

　　想必是顶着石头硬生生跪了一夜，又累又饿，加上前日挨打的伤痛，终究是支撑不住了。

　　书童看得心中不忍，却也不敢多事，轻手轻脚走进房外，低声禀报：

　　“爹，陈姐夫请您去前厅看看礼品，都备齐了，等您示下。”

　　西门庆在里间应了一声，窸窸窣窣地穿衣起身。

　　潘金莲也醒了，拥被而坐，听得外面动静，隔着窗子瞥见昏死的秋菊，非但毫无怜悯，反而对正在系腰带的西门庆抱怨。

　　“官人你瞧瞧，如今这下人是越发懒惫了！让她跪着，竟敢装死偷懒！真是反了她了！”

　　西门庆此刻心思都在东京的寿礼上，随口敷衍道：“一个丫头，你看着处置便是，值得动气？”

　　说罢，便推门出去了。

　　潘金莲见西门庆走了，心头那股邪火便冲着外面发来，扬声道：“书童！你既来了，也别闲着！去，把那偷奸耍滑的小贱人给我打醒！结结实实打她二十板子，看她还在不在我面前装死！”

　　书童听得一愣，看着地上气息奄奄的秋菊，心中实在不忍，却又不敢违逆这府里如今说一不二的五娘，只得硬着头皮应了声“是”。

　　他走到秋菊身边，轻轻推了推她，秋菊毫无反应。

　　书童无法，寻了根细竹条，咬着牙，往秋菊腿上不轻不重地抽了十来下，口中低声道：“秋菊，秋菊，快醒醒……”

　　正在此时，孟玉楼因想着今日要一起清点装箱的细软，也往潘金莲这边来。

　　刚进院子，就见书童正在打昏死的秋菊，心中一惊，连忙上前拦住。

　　“住手！这是做什么？人都成这样了，还打？”

　　潘金莲在屋里听见孟玉楼的声音，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却没出来。

　　孟玉楼俯身探了探秋菊的鼻息，只觉得微弱得很，叹道：“造孽啊……快别打了，扶她下去，给她口热水喝，寻点药擦擦才是正理。”

　　她说着，便想伸手去扶秋菊，谁知刚一弯腰，忽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发黑，胸口烦恶难当，忍不住干呕起来，身子晃了晃，险些栽倒。

　　书童和闻声出来的春梅连忙将她扶住。

　　潘金莲在房里听得外面乱糟糟，也掀帘出来，见状皱眉道：“三姐这是怎么了？”

　　孟玉楼勉强站定，只觉得头晕恶心，浑身无力，心口怦怦直跳，也说不出了所以然来，只虚弱地道：

　　“许是……许是起猛了，有些头晕恶心，我……我先回去歇歇……”

　　说罢，也顾不得其他，让自家丫鬟扶着，踉踉跄跄回自己房中去了。

　　潘金莲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撇了撇嘴，只当她是故意来充好人，搅了自己的“家法”，心中更是不喜。

　　孟玉楼回到房中，躺了半日，那恶心头晕之感不仅未消，反而更重了些，连早饭也吃不下去。

　　丫鬟慌了，连忙去回禀了吴月娘。

　　吴月娘虽与孟玉楼不算十分亲厚，但身为正室，也不能不管，立刻让人去请了常来往的郎中来瞧。

　　郎中细细诊了脉，沉吟片刻，便起身对吴月娘和闻讯赶来的西门庆拱手笑道：“恭喜大官人，贺喜大娘！孟娘子这并非病症，乃是滑脉，已有了近两个月的身孕了！只是娘子体质略虚，加之今日或许动了些气，才有些不适，好生静养，再用些安胎的药便无碍了。”

　　西门庆一听，喜出望外！他子嗣艰难，如今孟玉楼竟怀了身孕，这简直是锦上添花，更是他“命中有贵子”的应验！他连忙吩咐下人小心伺候，又重赏了郎中。

　　消息传到潘金莲耳中，她先是愕然，随即一股酸涩妒意直冲心头！

　　她与西门庆恩爱最多，却迟迟未有动静，那孟玉楼不过偶然承欢，竟抢在了前头！

　　她捏紧了手中的帕子，看着窗外，眼神复杂难明。

　　这西门府的后院，因着一个新生命的悄然孕育，那看似平静的水面下，暗流涌动得更加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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