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玄衣男子的探究目光

　　陈微儿回到宴席时，面上已恢复了惯常的沉静，仿佛方才梅林深处那场惊心动魄的对话从未发生。只有微微蜷缩在袖中的指尖，还残留着一丝与虎谋皮后的冰凉与颤栗。

　　她甫一落座，便敏锐地察觉到一道极具穿透力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自己身上。那目光并非来自好奇打量她的夫人小姐，也非德妃娘娘的赞赏，而是一种更为深沉、更为锐利，带着审视与权衡的注视。

　　她不动声色地端起茶杯，借着氤氲的热气遮掩，眼波微转，精准地捕捉到了目光的来源——依旧是那个角落，那位身着玄色暗纹锦袍的晋王殿下，宇文渊。

　　他斜倚在铺着白虎皮的紫檀木扶手椅上，姿态看似慵懒，手中把玩着一只莹润的白玉酒杯，眼神却像淬了寒冰的利刃，隔着喧闹的人群，牢牢锁定了她。

　　那目光中，没有了方才在梅林时的暴戾与痛苦，只剩下纯粹的、上位者的探究。他像是在打量一件突如其来的、打破了他认知范畴的稀世古玩，试图从她的眉眼、神态、甚至每一次细微的动作中，解析出她的成分、她的意图、她的价值，以及……她可能带来的威胁或益处。

　　陈微儿能感觉到，那目光扫过她因舞剑而微微泛红的脸颊，掠过她沉静如水的眼眸，审视着她应对旁人恭维时恰到好处的谦逊与疏离。他似乎在评估，这个传闻中懦弱无能的侯府嫡女，究竟是真的一朝开窍，还是背后另有高人指点？她那惊世的诗才舞艺，是多年隐藏的底蕴，还是别有用心的手段？尤其是她竟能一语道破他隐藏至深的旧疾……这绝非巧合！

　　宇文渊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心中思绪翻涌。他自幼在阴谋诡谲中长大，见过太多伪装和算计。但这个陈微儿，却让他有些捉摸不透。她的眼神太过清澈，也太过镇定，仿佛一汪深潭，表面平静，内里却暗流汹涌。她不怕他，甚至……敢于与他进行一场危险的交易。

　　有趣。实在有趣。

　　他想起暗卫报来的关于她落水前后的信息，判若两人。是濒死之际得了什么机缘？还是……他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兴味。这京城，似乎因为这只意外闯入的蝴蝶，要掀起些不一样的风浪了。

　　陈微儿知道，自己正被一条潜伏在暗处的巨龙注视着。她没有回避，也没有刻意迎合，只是继续扮演着安国侯府嫡女该有的仪态，偶尔与邻近的小姐低声交谈两句，举止从容，仿佛浑然不觉那道几乎要将她看穿的目光。

　　但这种被顶级掠食者盯上的感觉，让她浑身的神经都绷紧了。她知道，从她选择在赏花宴上锋芒毕露，从她决定在梅林点破宇文渊旧疾的那一刻起，她就再也无法退回那个默默无闻的角落了。

　　她就像一枚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已经引起了最深水底庞然大物的注意。

　　这目光，是审视，是评估，也是……一种无声的邀请，或者说，挑战。

　　陈微儿垂下眼睫，掩去眸底一闪而过的锐芒。

　　晋王殿下，你在探究我，我又何尝不是在掂量你？

　　这盘棋，既然你已经落座，那我，便奉陪到底。

　　就看我们谁，能先看透对方的底牌，谁能将对方，变成自己棋盘上最有力的那颗棋子。

　　宴席终了，陈微儿随着人流告退。转身离去时，她能感觉到，那道玄衣身影的目光，依旧如影随形，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宫门之外。

　　一场无声的较量，已然拉开序幕。而京城的风云，也即将因这对男女的相遇，而悄然转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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