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归途与“空笼”

　　单人飞行器如同挣脱牢笼的夜鸟，在墨脱山脉冰冷的夜风中剧烈颠簸着攀升，将下方那片被火光与尘埃吞噬的“巢穴”迅速缩小成一个遥远而狰狞的光点。巨大的爆炸声和山体坍塌的闷响如同巨兽最后的悲鸣，隔着厚重的舱壁依旧隐隐传来。

　　林薇死死握着操控杆，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她不敢回头，不敢去看那埋葬了陆宇哲和埃利奥特·里斯本的深渊。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被高速气流吹散，在布满灰尘和油彩的脸上留下冰冷的痕迹。宇哲最后那解脱与歉然的眼神，如同烙印，深深刻在她的脑海。

　　飞行器自动驾驶系统接替了控制，按照预设的安全航线，向着与顾夜白约定的汇合点疾驰。她瘫坐在座椅上，剧烈的喘息和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身体的每一处擦伤和淤青都在叫嚣着疼痛，但更痛的是心。

　　她颤抖着手，试图启动飞行器上备用的长距离通讯设备，联系安全屋。她必须知道顾夜白的情况！

　　然而，通讯频道里只有一片刺耳的、仿佛被强烈干扰的静电噪音。是“巢穴”崩塌产生的电磁脉冲，还是别的什么？

　　无法联系，只能选择相信。相信顾夜白能撑过去，相信山鹰他们会照顾好他。

　　她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脑海中开始回放陆宇哲用生命传递出的最后信息——那几个地理坐标，那个【“牧羊人”安全屋 - 紧急协议】的加密文件包，以及“钥匙守护者”最后那条令人心悸的警告：「小心‘空笼’」。

　　“空笼”……这个词带着一种不祥的、令人不安的意味。失去了“鸟儿”的笼子？还是……等待着“鸟儿”自投罗网的、看似空无一物的陷阱？

　　她拿出随身携带的、经过特殊加密的微型电脑（飞行器配备），尝试读取陆宇哲传递过来的数据包。文件加密等级极高，短时间内无法破解，但那几个地理坐标清晰地显示在世界地图上——一个位于北欧的峡湾深处，一个在太平洋的某个私人岛屿，还有一个，竟然就在北城远郊！

　　沈知节果然狡兔三窟！而且其中一个据点，竟然就设在他们的眼皮底下！他带着“茧房”的核心研究数据逃脱，如同一条潜入暗河的毒蛇，随时可能在任何一处据点重新构筑他的疯狂计划。

　　必须尽快将这些信息告知顾夜白！

　　数小时的飞行在焦灼与疲惫中度过。当天边泛起鱼肚白时，飞行器终于抵达了预定的海上汇合坐标。下方，那艘伪装成海钓船的接应船只正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等待着。

　　飞行器平稳降落在甲板上。舱门打开，清晨冰冷而咸腥的海风涌入，林薇踉跄着走出，刺眼的阳光让她有些眩晕。

　　“林小姐！”山鹰第一时间冲了上来，看到她满身狼狈、血迹和泪痕交织的模样，这位硬汉的眼中也闪过一丝动容，“你没事就好！”

　　“顾夜白呢？”林薇抓住他的手臂，声音沙哑而急切。

　　“顾总在船舱里，他……”山鹰的语气带着一丝复杂，“他醒了，但是……”

　　林薇心头一紧，不等他说完，便挣脱开，跌跌撞撞地冲向船舱。

　　船舱内，顾夜白靠坐在床上，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唇上没什么血色，但那双深邃的眼睛已经睁开，正静静地望着舷窗外洒入的阳光。听到动静，他缓缓转过头。

　　四目相对。

　　刹那间，所有的语言都失去了意义。林薇停在门口，看着他清减憔悴却依旧坚毅的轮廓，看着他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混合着无尽担忧、失而复得以及深沉痛楚的情绪，一直强撑着的坚强外壳终于彻底碎裂。

　　她几步冲过去，扑到床边，紧紧抱住了他，将脸埋在他颈窝，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压抑了许久的悲痛、恐惧和后怕，化作了无声的泪水，汹涌而出。

　　顾夜白身体微微一僵，随即用未受伤的手臂，更紧地回抱住她，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进骨血里。他没有说话，只是低下头，下颌轻轻抵着她的发顶，感受着她真实的温度和颤抖，闭上的眼角，也悄然滑下一行湿意。

　　他差一点，就永远失去她了。

　　良久，林薇的情绪才慢慢平复。她抬起头，胡乱地擦着眼泪，急切地检查着他：“你的伤怎么样？之前昏迷是怎么回事？‘抗体计划’……”

　　“我没事。”顾夜白握住她的手，掌心传来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温度，虽然比往常冰凉一些，“神经介入有些反噬，加上精神透支，休息一下就好。”他避重就轻，没有提及昏迷中那场跨越空间的数据风暴和意志搏杀，那其中的凶险，不足为外人道。

　　他的目光落在她手臂和脸上的伤痕，眼神瞬间变得冰冷锐利：“埃利奥特呢？”

　　“……‘巢穴’坍塌，他应该没能逃出来。”林薇低声道，随即又立刻补充，“但是沈知节逃了！宇哲在最后时刻，给了我一些信息……”

　　她迅速将陆宇哲传递出的坐标、加密文件包以及“钥匙守护者”关于“空笼”的警告，尽数告诉了顾夜白。

　　听到陆宇哲的牺牲，顾夜白沉默了很久，眼神深处翻涌着巨大的悲痛和肃杀之气。他紧紧攥着林薇的手，指节泛白。

　　“沈知节……‘空笼’……”他重复着这两个词，目光投向舷窗外无垠的大海，眼神变得深邃而冰冷，“埃利奥特死了，但‘牧羊人’还在，他带走了最危险的东西。而‘空笼’……如果我的推测没错，那可能指的是沈知节为我们，或者说主要为我，准备的……下一个‘茧房’。”

　　他看向林薇，语气凝重：“一个不再需要实体‘星核’作为能源，而是利用已窃取的数据和模型，就能独立运行、甚至可能更具针对性和隐蔽性的……虚拟陷阱。”

　　林薇倒吸一口凉气。一个无形的、无处不在的囚笼？

　　就在这时，山鹰敲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刚刚解密的、来自安全屋留守团队的信息板，脸色异常难看：

　　“顾总，林小姐，刚收到消息。几乎在‘巢穴’崩塌的同时，我们在北城的集团总部，以及几个重要关联公司的内部网络，都遭到了来源不明、极其高超的数据攻击。攻击方式……与我们在‘茧房’数据中看到的某种未启用的渗透模式，高度相似。”

　　顾夜白和林薇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惊骇。

　　沈知节的报复，或者说他新计划的序幕，竟然来得如此之快！而且直接指向了他们的根基所在！

　　这突如其来的网络攻击，是沈知节穷途末路的疯狂反扑？还是……这正是他“空笼”计划的第一步——先扰乱他们的视线，削弱他们的防御，为那个更致命的、无形的陷阱，铺平道路？

　　“钥匙守护者”警告的“空笼”，难道已经……悄然张开了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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