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第一次同居

　　尽管脑海中预演了无数种可能出现的棘手状况，但最终，李正阳 还是没能硬下心肠，在万家团圆的春节前夕，将艾米丽独自留在空旷冷清的沪海，点头应允了艾米丽的随行请求。

　　这一应允，直接导致原本计划中一辆车、一个司机就能轻松搞定的返乡之旅，升级为了一支颇具阵仗的小型车队。尽管艾米丽 在个人生活方面已经能够实现“基本自理”，但她的安保团队却在这件事上展现了不容置疑的专业坚持。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终达成妥协：安保团队以“最低配置”随行——三车共八名精干的安保人员。而那位身材壮硕、气场强大、被李正阳私下调侃为“母金刚”的金发女保镖，则如同影子般，与艾米丽同乘一车，进行贴身护卫。

　　李正阳 原本还联系了黄演梅，问她是否愿意一同回去，但黄演梅 在电话里无奈地表示，公司得到农历二十七才正式放假，她让李正阳先走，等自己放假了，就开那辆奥迪tt跑车自己回去。去年送她的那辆跑车，因为同事小青每天都热情地邀她一起挤地铁，她为了避免“露富”影响刚刚建立的同事关系，竟然一直委屈地让那辆车在车库里吃灰，天天化身“地铁族”。

　　车队驶上高速公路，窗外熟悉的景色开始飞速倒退。李正阳 靠在舒适的后座，微微有些感慨。记忆里，从苍州到沪海这条路，曾经是漫长而疲惫的旅程，需要在不甚平坦的国道上颠簸许久，沿途还要时刻提防突然窜出的鸡鸭牛羊，以及那些肆无忌惮、根本无视交通规则的老年代步车。但如今，密集的高速公路网如同纵横交错的动脉，将城市与城市紧密连接。路程变成了纯粹的点对点穿梭，车辆在平坦宽阔的柏油路上飞驰，窗外的景物模糊成一片流动的画卷。

　　李正阳 本想趁着这段旅途小憩片刻，他 刚调整好姿势，合上眼没多久，就感觉车速明显放缓。睁开眼，透过车窗，已然看到了远处熟悉的、标志着苍州地界的路牌。到了。

　　艾米丽 对脚下的这片土地并非全然陌生。早在初来华国时，她便悄悄探访过李正阳出生的那个名叫随波镇的小地方，只为验证梦中那些支离破碎的记忆碎片是否与现实吻合。但苍州市区，她却从未踏足。此刻，她 专注地凝视着车窗外掠过的、带着典型千禧年初风格的城市街景，努力在脑海中搜索，最终确认——这里的一砖一瓦，都未曾出现在她那份源自李正阳的、戛然而止于2005年的共享记忆库中。这个时间点的断层，如同一个冰冷的休止符，始终是她心底一个难以解开又耿耿于怀的谜团。

　　正当她 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李正阳 的声音打破了车内的沉默，他开始交代接下来的安排，语气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公事公办的距离感：

　　“艾米丽，是这样的，我先送你和你的团队到市里最好的酒店安顿下来。这几天，我会作为东道主，带你逛逛苍州有特色的地方，体验一下小城的年味。等到除夕那天，我再接你到我家，一起热热闹闹地吃顿年夜饭。” 他 顿了顿，刻意强调道：“到时候，我会跟家里人介绍，你是我们公司重要的战略合伙人，这次是特地来体验华国传统春节文化的。”

　　他 特意将“合伙人”和“体验文化”这两个词咬得很重，仿佛在预先划定一条清晰的安全界线。他也是打算这样跟即将回来的黄演梅解释的。

　　然而，艾米丽 显然不满足于这种被“隔离”在酒店、仅作为“宾客”被邀请参与一顿饭的安排。她 立刻转过头，碧蓝的眼睛直视着李正阳，眼神里没有丝毫妥协的余地，语气坚定地反驳：

　　“不，李正阳。如果只是住酒店，吃一顿饭，那和参加一场商业晚宴有什么区别？这根本不是真正的‘体验’。我想要的是沉浸式的感受，是和你、和你的家人生活在一起，感受每一天为节日做准备的气氛，那才是真正的华国新年！所以，我要住在你家里。”

　　李正阳 一听，头立刻摇得像拨浪鼓，脸上写满了“这不可能”：“开什么玩笑！我富祥花园那套老房子，就巴掌大的地方！怎么住得下你，还有你身后这一大帮子人？

　　但艾米丽 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里，固执的神色没有丝毫动摇，仿佛在说：“理由你来找，但我的要求不会改变。”

　　面对她 这种无声却极具压迫感的坚持，李正阳 感到一阵熟悉的无力感。他 知道，在这个问题上，她绝不会退让。僵持了几秒后，他 重重地叹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提出了一个绞尽脑汁想出的折中方案，语气带着几分妥协和无奈：

　　“这样吧……我在这边郊区还有一套之前投资买的别墅，一直空着，环境不错，也够大。让你的安保团队全部住到那边去，绝对够用，也清静。” 他 观察着艾米丽的反应，见她没有立刻反对，才继续说出关键部分：“然后……你，只带一个人，就你那个贴身女保镖，跟我回富祥花园的房子住。家里四个房间，你住小客房，你的保镖……就只能委屈一下，在书房将就一下了。这已经是极限了，再多一个人，家里真的转不开身了。”

　　这个方案，既满足了艾米丽 “住进家里”的核心诉求，又在形式上极大缩减了她的随行规模，降低了对他家庭环境的冲击和外界可能的过度解读。虽然依旧会引来好奇的目光，但至少有了一个“老板带外国女同事及其助理回家过年体验文化”的、勉强能自圆其说的解释空间。

　　艾米丽 听完，认真地思索了片刻。她 看得出这确实是李正阳能做出的最大让步。终于，她 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点了点头：“好吧，这个安排……我可以接受。”

　　计划临时变更，李正阳 立刻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他几乎快要遗忘的号码——刘雪云，那位被他安排打理房产物业的负责人，其中就包括那套位于欧洲花园、打算用来安置艾米丽安保团队的闲置别墅。

　　电话很快接通，李正阳 言简意赅地交代道：“雪云，是我。欧洲花园那套别墅，我马上要用，你立刻安排保洁去彻底打扫一下。”

　　出乎他 意料的是，电话那头的刘雪云 声音带着一丝惊喜，随即用一种近乎邀功的语气快速回应：“李总！您放心，完全不用临时打扫！那套别墅，我每个月都定期安排人去做深度清洁和维护，窗明几净，水电燃气全通，床上用品都是定期换洗晒过的，绝对可以拎包入住！您随时过来都行！”

　　李正阳 闻言，着实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哦？这么……体贴周到？” 他 确实没想到，一套自己几乎从不踏足的闲置房产，会被维护得如此细致。

　　这句无心的夸赞，仿佛一下子打开了刘雪云 的话匣子，也触动了她心底积压已久的幽怨。她 的声音陡然变得娇柔起来，甚至带着几分刻意营造的、楚楚可怜的妩媚：

　　“瞧您说的~李总您亲自交代我打理这些产业，我哪里敢有半分懈怠偷懒呀？特别是……特别是您自己的住处，我更是一百个上心。” 她 的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幽深而意味深长：“当初，您让我住在紧挨着的那栋别墅里，我还以为……还以为您是需要我随时能上门‘服务’呢。谁知道……您这一去沪海读大学，就是三年多，音讯渐少……我啊，也就只能偶尔借着打扫的名义，去您那房子里坐坐，看看您留下的痕迹，睹物思人罢了……”

　　这番话，如同带着钩子，瞬间勾起了李正阳 一段几乎被尘封的记忆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尴尬。他 当然记得，当初买下让刘雪云住到旁边，确实动过将年轻貌美、又对自己明显有意的刘雪云“金屋藏娇”的心思，将她安置在隔壁，方便“随时召唤”，作为一种无需负责的露水情缘。然而，随后与钟雅君芝那段刻骨铭心却最终无疾而终的恋情，给了他沉重一击，让他心灰意冷，连带着与钟雅君芝有过共同回忆的这套别墅，也成了他刻意回避的伤心地，几乎再未踏足，更别提去找近在咫尺的刘雪云了。去年过年，他也只是短暂利用这套别墅的地下室，隐秘地处理了叔叔李安邦留下的那些见不得光的资产。

　　此刻被刘雪云 旧事重提，还带着如此直白的哀怨，李正阳 顿感脸颊有些发烫，只能借着咳嗽掩饰尴尬：“咳咳……辛苦了，辛苦了。过年帮我我给你发一笔年终奖，别太小气哦。” 他 匆忙想要结束通话。

　　然而，他 手机听筒的音量似乎调得有些高，加之车内空间密闭安静，坐在一旁的艾米丽 将刘雪云那番饱含深意、甚至带着点撩拨的话语，一字不落地听了个清清楚楚。

　　瞬间，艾米丽 那双原本带着对窗外新奇景色好奇的碧蓝眼眸，温度骤然降至冰点，一抹凌厉的寒光一闪而过。刘雪云这个名字和相关信息，她 是知道的！早在最初对李正阳进行全方位背景调查时，这个被安置在苍州、与李正阳有潜在暧昧可能的女人，就曾作为一条次要信息出现在她的情报简报上。只是过去几年，李正阳 确实如情报显示的那样，几乎与这个女人断了联系，她便也未曾将其放在心上。

　　可现在，听这女人电话里的语气，分明是旧情难忘、余烬未熄！而且，就住在李正阳 别墅的旁边？！“随时上门服务”？“睹物思人”？ 这些词汇像一根根细针，刺入了艾米丽 高度敏感的神经。

　　她 表面上依旧维持着平静，但内心已然拉响了最高级别的警报。

　　车队抵达欧洲花园别墅，这套久未住人的别墅，被打理得井井有条，窗明几净，一尘不染。甚至连前院的花园草坪，都修剪得整齐划一，绿意盎然，看得出是经过了长期精心的维护。整个小区依然如几年前一样，入住率极低，环境幽静，这反而为艾米丽 那支低调但专业的安保团队提供了绝佳的条件，他们的车辆和人员进出，不会引起过多的注意和议论。

　　安保团队负责人迅速勘察了环境，并高效地汇报了后续安排：由那头“母金刚”单独陪同艾米丽入住李正阳父母家；日常外出时，团队会派出两辆车交替跟随护卫；夜间，则会安排两人一组，驾驶一辆车在李正阳家楼下定点值守，其余人员在别墅待命，随时支援。

　　李正阳 和艾米丽 听完汇报，都没有表示异议。艾米丽 是习惯了这种安保规格；而李正阳 心里虽觉得这套程序在华国腹地、尤其是自己老家这种民风淳朴的小城实在有些“小题大做”，甚至暗自嘀咕“哪个不开眼的组织敢在华国地面上动刀动枪？”，但碍于艾米丽的身份和坚持，他也懒得再多费口舌争辩。

　　安顿好大队人马，李正阳 只开着一辆车，载着艾米丽和她的女保镖，驶向自己位于富祥花园的老家。

　　站在熟悉的701室门口，李正阳 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汲取足够的勇气来面对即将到来的“暴风骤雨”。他 事先在电话里已经跟母亲打过“预防针”，含糊地提到会带一个“女性朋友”回家一起过年，并再三强调“只是普通朋友”。母亲在电话那头语气将信将疑，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惯例性地表示“上门就是客，欢迎”。但李正阳 刻意隐瞒了最关键的信息——这位“朋友”是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他 已经能想象到，当母亲打开门，看到艾米丽 的瞬间，脸上会露出怎样震惊、无措、继而可能转为过度热情或暗自揣测的复杂表情。

　　他 调整了一下呼吸，掏出钥匙，推开那扇熟悉的防盗门。

　　“妈！我回来了！” 他 故意提高音量，试图营造一种轻松自然的氛围。

　　然而，预想中母亲系着围裙、满脸笑容迎上来的场景并未出现。屋内静悄悄的，客厅里空无一人，只有午后的阳光透过阳台窗户，在略显陈旧但干净的地板上投下安静的光斑。

　　李正阳 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瞬间从紧张的备战状态转为错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他 侧身让艾米丽和女保镖进来，有些尴尬地指了指沙发：“随便坐，我……我妈可能临时有事出去了。”

　　他 快步走到客厅，掏出手机，拨通了母亲的电话，语气带着几分急切和不解：

　　“妈！你在哪儿呢？我都到家了！家里怎么没人啊？”

　　电话那头传来母亲熟悉的大嗓门，背景音十分嘈杂，隐约能听到电器运行的嗡鸣和讨价还价的人声：

　　“哎呀！我能在哪儿？肯定是在电器城里忙生意啊！这都快过年了，生意最好做了，忙得脚打后脑勺，哪有空在家闲着！你自己回来的？那你肚子饿不饿？冰箱里还有剩菜，你自己热热吃，或者出去找个馆子解决一下！我这儿忙着呢，先挂了啊！” 话音刚落，电话就被匆匆挂断，只剩下一串忙音。

　　李正阳 握着手机，站在原地，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心情复杂到了极点。他 本以为会是一场需要严阵以待的“家庭审问”，结果却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母亲依旧和往年一样，将生意和赚钱摆在第一位，甚至对他带“朋友”回家这件在他自己看来天大的事，都显得如此……漫不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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