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焚香燃烛幻影生，摄魂夺魄众生迷

　　三日后，沉香亭。

　　暮色四合，宫灯次第燃起，将这座临水的亭台映照得如同琉璃仙境。亭外寒风凛冽，亭内却因炭火与悬挂的波斯挂毯而暖意融融，弥漫着浓郁的异香。皇室宗亲、朝廷重臣、各国使节济济一堂，华服美饰，低声交谈，空气中流淌着一种矜持而期待的兴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亭子中央那面流光溢彩、蒙着神秘金丝绒布的巨大水晶宝镜上。

　　沈砚一身玄色常服，并未着甲，但腰悬御赐金刀，身姿挺拔如松，不动声色地立于亭子一侧的阴影中。他的目光如同最警惕的鹰隼，缓缓扫过全场每一个角落，扫过侍立亭外廊下的龙武军精锐，最后落在侍立在玄宗御座侧后方、同样神色凝重的林岚身上。她依旧是一身素雅的月白襦裙，发髻简单，神情平静，唯有那双清冷的眸子，在跳跃的灯火下闪烁着洞悉一切的锐光，牢牢锁定着那面宝镜和闭目盘坐于镜前蒲团之上的大祭司阿胡拉。

　　波斯副使索罗斯站在阿胡拉身侧不远，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谦恭与自信的笑容，目光不时扫过御座之上的皇帝，又状似无意地掠过林岚，眼底深处藏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算计。

　　“吉时已到——” 内侍省少监高全尖细的声音响起，带着刻意的庄重，“恭请大祭司，开启通灵幻戏！”

　　亭内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阿胡拉枯槁的身影上。

　　阿胡拉缓缓睁开那双浑浊却仿佛能吞噬光线的眼睛。他并未起身，只是伸出枯瘦如柴的手指，从一个造型古朴的黄金香炉旁，捻起一撮暗褐色、颗粒粗粝的香料。他口中念念有词，晦涩的波斯咒文如同低沉的潮汐，在寂静的亭内回荡，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神摇曳的韵律。

　　“嗤啦——”

　　打火石碰撞，一簇幽蓝的火苗燃起。阿胡拉小心翼翼地将香料凑近火苗。暗褐色的颗粒并未立刻燃烧，而是在火苗的舔舐下，迅速变得焦黑、软化，随即，一股浓稠得如同实质的、带着强烈甜腻辛香气息的灰白色烟雾，如同拥有生命般，从香炉中袅袅升起！

　　那烟雾升腾得极快，且异常沉重凝滞，并不像寻常烟气那般轻易飘散。它如同一条条乳白色的巨蟒，在阿胡拉低沉的咒语催动下，缓缓地、执着地向四周弥漫开来，很快便笼罩了亭子中央的大片区域，将阿胡拉和水晶宝镜都包裹在一片朦胧的灰白之中。

　　奇异的甜香瞬间变得浓郁无比，霸道地钻进每个人的鼻腔，直冲脑门！

　　“嗯…” 离得稍近的一位宗室老王爷，忍不住吸了吸鼻子，眼神开始有些发直，喃喃道，“好香…好舒服的味道…”

　　“是啊…感觉…轻飘飘的…” 旁边一位贵妇以袖掩口，眼神迷离，脸上泛起不自然的红晕。

　　“心神…仿佛…安宁了…” 一位鸿胪寺官员眼神发怔，盯着那旋转的烟雾，仿佛陷入了某种幻梦。

　　一种奇异的、令人昏昏欲睡却又精神恍惚的氛围，如同无形的蛛网，随着烟雾的扩散，悄然笼罩了整个沉香亭。交谈声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集体性的、轻微的呼吸声，所有人的目光都变得有些呆滞、失焦，仿佛被那烟雾和咒语夺去了魂魄，只剩下本能地追逐着烟雾中央那朦胧的镜影。

　　“果然有问题！” 林岚心中警铃大作！那香料的甜腻辛香中，夹杂着她极其熟悉的、属于曼陀罗和颠茄类生物碱特有的、令人神经麻痹的气味！这绝非什么“通神香”，而是强效的致幻剂！她立刻屏住呼吸，同时不动声色地从袖中滑出一枚特制的、浸泡过清心醒脑药液的细纱口罩，迅速掩在口鼻之上，并用眼神示意距离她最近的一名龙武军军官提高警惕。

　　沈砚在阴影中看得真切，眉头紧锁。他强压下冲上前去的冲动，手指紧紧按在刀柄上，目光如电，扫过那些神态明显异常的宾客，又死死盯住烟雾中阿胡拉的身影和那面蒙着布的水晶镜。他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令人不安的力量正在亭内凝聚。

　　烟雾愈发浓重，几乎将阿胡拉的身影完全吞没。唯有他那低沉沙哑、如同魔咒般的吟唱声，穿透烟雾，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带着强烈的暗示性：

　　“沉…沉入无边的安宁…放开你的心神…追随光…追随镜中的指引…它将为你揭示…灵魂最深处的奥秘…前世…今生…宿命的回响…”

　　在咒语的引导下，那浓稠的烟雾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的牵引，开始围绕着水晶宝镜缓缓旋转，形成一个个诡异的漩涡。蒙着宝镜的金丝绒布，在烟雾的拂动下微微起伏，仿佛下面有什么东西在不安地躁动。

　　“镜…镜在动！” 一个被烟雾熏得神志迷糊的使节失声叫道，声音带着惊恐和期待。

　　“光！有光透出来了！” 另一位宗室女眷指着绒布边缘，那里隐约透出比之前更加迷离、更加变幻莫测的七彩光华！

　　“神灵…神灵要显圣了！” 高全的声音带着夸张的激动和颤抖，仿佛被这“神迹”彻底征服。

　　所有人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眼神更加空洞迷离，死死盯着那绒布下透出的、越来越强烈的光芒，仿佛溺水者看到了唯一的浮木，充满了狂热的期待。整个沉香亭，沉浸在一种集体催眠般的诡异氛围中，只剩下阿胡拉那如同魔音贯耳的咒语和众人粗重的呼吸声。

　　索罗斯站在烟雾边缘，脸上那谦恭的笑容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了得意、紧张和一丝疯狂的灼热目光。他的视线，同样死死锁住那光芒越来越盛的水晶镜，口中无声地默念着什么，仿佛在倒数计时。

　　沈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危险正在逼近！他看向林岚，林岚隔着口罩对他微微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但她的眼神同样凝重如铁，手指间不知何时已扣上了一枚细小的银针。

　　就在这时！

　　阿胡拉的咒语声陡然拔高，变得尖锐而急促，如同最后的疯狂！他枯瘦的双手猛地高举过头顶，对着那面光芒几乎要刺破绒布的水晶宝镜，发出了一声穿透力极强的、意义不明的嘶吼！

　　“显——！！！”

　　随着这声嘶吼，他猛地扑向那面宝镜，似乎要亲手揭开那层神秘的面纱！

　　就在他枯瘦的手指即将触碰到绒布边缘的刹那——

　　“噗！”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灯花爆裂的轻响，毫无征兆地从镜面方向传来！声音极小，在阿胡拉的嘶吼和众人的喘息声中几乎被淹没。

　　但一直全神贯注的林岚，瞳孔骤然收缩！

　　她看到，就在阿胡拉扑向镜面的瞬间，那蒙着绒布的镜面正下方，极其短暂地，爆开了一团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幽蓝色的火星！火星一闪即逝，快得如同幻觉！

　　紧接着！

　　“轰——！！！”

　　一团刺目至极、惨白中带着幽蓝的烈焰，毫无征兆地、凭空从阿胡拉周身猛烈爆发出来！瞬间将他彻底吞噬！那火焰燃烧得极其迅猛、极其诡异！仿佛不是凡间之火，而是从地狱深处喷涌而出的业火！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充满了极致痛苦的惨嚎，瞬间撕裂了沉香亭内迷离诡异的寂静！
　　http://www.c8e.cc/48799/211.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c8e.cc。笔趣看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m.c8e.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