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殿门开启现魔影，天枢真容惑人心

　　殿门外，广场上的厮杀声、金属碰撞声、火焰燃烧的噼啪声、伤者的惨嚎声，如同沸腾的怒涛，冲击着冰冷厚重的殿门。门内，却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沈砚和林岚背靠着那扇镌刻着巨大漩涡星辰纹路的黑色巨门，胸膛剧烈起伏。汗水、血水、烟尘混合着刺鼻的硫磺焦糊气息，粘腻地附着在皮肤上。沈砚握刀的右手虎口早已崩裂，鲜血沿着刀锋蜿蜒滴落，在脚下积起一小滩暗红。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腹间隐隐的钝痛，那是硬撼钢铁傀儡留下的内伤。林岚的护目镜布满裂痕和污迹，视野有些模糊，急促的喘息间，肺部如同火烧，对抗毒藤时吸入的残余毒素仍在隐隐作痛。

　　然而，两人的眼神却如同被点燃的寒星，紧紧锁定在眼前这扇隔绝生死的巨门之上。门缝紧闭，没有丝毫光亮透出，只有那冰冷、沉重、仿佛沉淀了无尽岁月的气息，无声地压迫着神经。

　　“岚儿？”沈砚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喘息，目光却锐利如鹰。

　　林岚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四肢百骸传来的疲惫感。她反手用力握了握沈砚的手，传递着无声的坚定。另一只手探入腰间那个几乎掏空的革囊深处，指尖触碰到几个冰冷坚硬的琉璃瓶和几枚特制的、散发着危险气息的金属圆球——那是她压箱底的底牌，为这最终时刻准备的“礼物”。

　　“开门！”林岚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尘埃落定的决然。

　　沈砚眼中厉芒一闪！他不再犹豫，猛地松开林岚的手，将全身仅存的力量灌注于左肩！低喝一声，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撞向那扇沉重无比的巨门！

　　咚！！！

　　一声沉闷到足以撼动心魄的巨响在门廊内回荡！巨大的反震力让沈砚闷哼一声，身形晃了晃。

　　然而，预想中纹丝不动的情形并未出现！那扇看似坚不可摧的巨门，在沈砚这凝聚了意志与力量的撞击下，竟发出了一声悠长、沉重、仿佛来自远古的——嘎吱——声！

　　门轴转动了！

　　一道极其狭窄的缝隙，在巨大的门扉边缘缓缓裂开！

　　没有预想中刺目的光芒或者汹涌而出的守卫。缝隙中，只有更加深邃、更加纯粹的黑暗，如同凝固的墨汁，伴随着一股冰冷、干燥、带着奇异金属和尘埃混合气息的气流，无声地涌出。

　　这气息古老、沉寂，仿佛尘封了千万年的墓穴被骤然打开。它拂过沈砚和林岚汗湿的脸颊，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

　　嘎吱…嘎吱…

　　沉重的摩擦声持续响起，门缝在沈砚持续的推动下，一点一点地扩大。更多的黑暗流淌出来，如同活物。

　　终于，当门缝扩大到足以容纳一人侧身通过时，沈砚停住了动作。他横刀在手，刀锋斜指门内那片未知的黑暗，身体紧绷如弓弦。林岚也悄然移动到他身侧，护目镜后的目光穿透污迹，死死盯着门缝深处。

　　门外的厮杀声仿佛被这道门隔绝，变得遥远而模糊。门内，死寂无声，只有那冰冷的气息在流动。

　　“走！”沈砚低喝一声，不再迟疑，当先侧身，毫不犹豫地踏入了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之中！林岚紧随其后，一步踏入！

　　瞬间，如同从喧嚣的尘世一步跨入了永恒的寂静虚空！

　　殿门在身后缓缓合拢，沉重的摩擦声如同巨兽的叹息，最终隔绝了外界最后一丝光线和声响。

　　绝对的黑暗笼罩了一切。

　　沈砚和林岚背靠背站立，瞬间摆出防御姿态，屏住呼吸，感官提升到极致。然而，预想中的偷袭或机关并未出现。只有那冰冷、干燥、带着奇异金属尘埃味的气息，包裹着他们。

　　眼睛在短暂的失明后，开始艰难地适应这片黑暗。渐渐的，一些极其微弱的光源，如同沉睡的星辰，在视线的尽头亮起。

　　那光源并非来自火把或灯盏，而是来自大殿的深处。一座孤零零的、由某种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半透明玉石垒砌而成的高台，静静地矗立在黑暗的中心。高台之上，似乎盘坐着一个人影。

　　光线实在太弱，只能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轮廓。那人影背对着殿门方向，纹丝不动，如同亘古不变的磐石，又像一尊冰冷的雕塑。他身上似乎披着一件宽大的袍服，样式古朴，与大唐服饰迥异。

　　整个大殿空旷得超乎想象，脚步声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回响，传出去很远，又被无边的黑暗吞噬。空气仿佛凝固了，带着一种无形的、令人心神压抑的威压。

　　沈砚和林岚没有贸然前进，也没有出声。两人默契地调整着呼吸，紧握兵刃和暗器，目光如炬，死死锁定着高台上的那个身影。

　　时间在死寂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息都如同煎熬。

　　终于，就在沈砚几乎要按捺不住开口喝问之时——

　　高台上那个盘坐的身影，极其缓慢、极其平稳地——动了。

　　没有骨骼摩擦的声响，没有衣袂翻飞的动静，只有一种无声的、如同山岳倾移般的沉重感。

　　他缓缓地转过了身。

　　微弱的光芒勾勒出他的面容。

　　并非想象中青面獠牙的魔头，也非西域摇光星那般的阴鸷枭雄。

　　映入沈砚和林岚眼帘的，是一位面容清癯的老者。

　　他须发皆白，梳理得一丝不苟，如同覆盖着薄霜的松针。脸上的皱纹深刻而清晰，如同刀刻斧凿，记录着漫长的岁月。皮肤呈现出一种久不见阳光的、近乎透明的苍白。他的五官并不凶恶，甚至可以说得上端正，带着一种沉淀了时光的古拙感。

　　然而，最令人心悸的，是他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幽潭，深邃得仿佛能吞噬掉周围那微弱的光线。眼瞳并非纯粹的黑色，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蕴藏着星云流转般的暗紫色光泽。当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来时，没有任何属于人类的情绪波动——没有愤怒，没有杀意，没有轻蔑，只有一种冰冷的、如同俯视蝼蚁尘埃般的漠然，以及一种洞穿万古的、令人灵魂都为之冻结的深邃！

　　他身上穿着一件样式极其古朴的深紫色长袍，长袍的材质非丝非麻，闪烁着一种内敛的、如同星辰尘埃般的光泽。长袍的前襟和宽大的袖口上，用银线绣满了繁复而神秘的星辰轨迹图纹，与殿门上的漩涡标志隐隐呼应，却更加古老、更加玄奥。

　　他静静地坐在那里，如同一座连接着远古与现代的桥梁，散发着一种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却又无比契合的诡异气息。没有言语，没有动作，仅仅是一个转身，一个目光，便让整个空旷死寂的大殿，瞬间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星坠之民…”林岚的声音极低，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震撼和确认。眼前老者的形象，与壁画、图谱的记载瞬间重合，却又远比记载更加真实、更加令人心悸。

　　沈砚握刀的手紧了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他直视着高台上那双深渊般的眼眸，胸膛中翻腾的血气与一路征伐凝聚的杀意，在这绝对静谧与深邃的压迫下，竟如同遇到了无形的屏障。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情绪，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响起，带着金石般的穿透力，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归藏之主？‘天枢’？”

　　老者深邃如渊的目光，静静地落在沈砚身上，又缓缓扫过他身边严阵以待的林岚。他的嘴唇似乎极其细微地动了一下，一个苍老、平静、仿佛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却又清晰地响彻在每个人心底的声音，缓缓响起：

　　“千年等待，终有客至。然，尔等所求之答案，未必是尔等所愿承受之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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