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磐石镇的橄榄枝

　　晨曦微露，驱散了深渊裂隙边缘弥漫的淡淡紫雾，将天边染上了一层灰白的光晕。

　　农庄主屋内，林越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将最后一捆带刺铁丝网放在墙角。屋外，凯尔正带着格伦和艾琳检查昨晚布设的防线。警报器已经复位，光塔也暂时关闭以节省能源，只留下最基本的岗哨。

　　“老板，”凯尔推门进来，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外围检查完了。狼群在天亮前彻底退走了，留下了一些足迹和……啃咬障碍物的痕迹。它们昨晚确实试图突破，但失败了。铁丝网有几处被弄弯了，格伦正在修复。艾琳说她感应到的‘秽气’也淡了很多。”

　　林越点点头，松了口气，但心情并未完全放松。这道防线能挡住一波暗影狼，不代表能永远高枕无忧。“辛苦大家了。轮流休息，补充体力。凯尔，你也先去睡会儿。”

　　凯尔没有推辞，点了点头，走到屋角铺着的干草堆上，和衣躺下，几乎瞬间就发出了轻微的鼾声。老兵懂得如何抓紧任何空隙恢复精力。

　　林越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荒凉而危险的土地。经过一夜的紧张布防和警戒，虽然身体疲惫，但他的思维却异常活跃。

　　这道简陋的防线，是他在这异世界立足的第一步，也是他将两个世界资源结合运用的第一次成功实践。但它太脆弱了。电力（包括魔晶）会耗尽，铁丝网会被破坏，声音警报也可能被适应。

　　真正的安全，来自于农庄本身的强大，来自于自身实力的提升。

　　他想到了凯尔提到的“战气”，艾琳使用的自然力量，还有格伦捣鼓的那些奥术奇械的残骸。这些都是艾瑟兰世界的力量体系。而他自己，除了一个穿梭能力，几乎手无缚鸡之力。

　　这不行。他必须尽快掌握一些自保的力量。

　　同时，农庄的发展也不能停滞。修复建筑，开垦土地，种植作物……一切都需要资源，需要人手。仅靠他们四个，效率太低，而且风险太高。一旦他或者凯尔任何一人出事，这个小小的团体都可能瞬间崩溃。

　　他需要更多的帮手，更稳定的资源渠道，以及……更强大的武力。

　　磐石镇，必须再去一趟。镇长昨天的召见，是危机，也可能是一个契机。

　　……

　　中午时分，林越带着凯尔再次踏上了前往磐石镇的路。这一次，他做了更充分的准备。背包里除了剩余的少量精盐和白糖作为样品，还带了几块高能量巧克力、一小瓶抗生素粉末、一个多功能打火机，以及用精致盒子装好的、那株从异世界带回去又被中药店老板称为“灵药”的微光杂草的同类植株（他后来在农庄附近又发现了几株）。此外，他还将那把狩猎弩拆卸后藏在行李底部，凯尔则佩戴上了他那把保养良好的长剑和那面旧盾牌，算是摆明了护卫的身份。

　　格伦和艾琳留守农庄，负责监视防线和继续清理主屋及仓库。林越给他们留下了足够的食物和一件备用的光塔，并再三叮嘱，一旦情况不对，立刻放弃外围，固守主屋，等他回来。

　　再临磐石镇，那由粗糙巨石垒成的围墙和门口无精打采的卫兵，给林越的感觉已然不同。昨天是陌生与忐忑，今天则带着一丝审视和计划。

　　镇门口的卫兵显然还记得林越这个“出手阔绰又有点神秘的外来者”，尤其是看到他身边跟着一个明显是老兵做派的护卫凯尔时，态度比昨天恭敬了不少。

　　“林越先生，镇长大人吩咐过，您来了直接去镇务厅见他。”一名卫兵上前说道，引着他们向镇内走去。

　　镇务厅位于磐石镇中心，是一栋比周围建筑稍显规整的两层石木结构房子。门口站着两名穿着皮甲、手持长矛的卫兵，眼神比镇口的同行要锐利得多。

　　通报之后，林越和凯尔被引了进去。

　　镇长办公室内，光线有些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烟草和羊皮纸的味道。一个身材微胖、穿着灰色棉袍、头发有些花白的中年男人坐在一张宽大的木桌后，他脸上带着商人式的圆滑笑容，但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精明和忧虑。他就是磐石镇的镇长，巴顿。

　　“欢迎，我们远道而来的客人，林越先生。”巴顿镇长站起身，笑容可掬地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还有这位……一看就是经验丰富的战士。请坐。”

　　“巴顿镇长，您好。”林越不卑不亢地行礼，和凯尔在客座坐下。

　　“不必客气。”巴顿重新坐下，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目光落在林越身上，“林越先生，听说你继承了‘边缘之地’的那座老农庄？”

　　“是的，镇长先生。”林越坦然承认，“按照地契，我现在是那里的主人。”

　　巴顿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感慨和……同情？“那可是个……嗯，充满挑战的地方。靠近裂隙，魔物滋生，土地也被侵蚀得厉害。上一任主人，唉，据说就是没能熬过去。你能接手，勇气可嘉啊。”

　　林越听出了对方话语中的试探，微微一笑：“挑战确实存在，但我觉得那里也并非一无是处。至少，视野开阔，足够安静。”

　　巴顿哈哈一笑，圆滑地接话：“年轻人有魄力是好事。不过，我听说你昨天刚到镇上，就用珍贵的药品救了猎人老约翰，还用上等的盐和糖换了不少东西？”他话题一转，切入正题，“恕我直言，林越先生，你带来的货物，品质极高，而且……样式新奇。不知你是从何而来？又打算在磐石镇做些什么？”

　　来了。林越心中了然。这才是召见他的真正目的。一个带着优质稀缺物资、又定居在危险之地的神秘外来者，足以引起这位地方统治者的警惕和好奇。

　　“镇长先生明鉴。”林越早已准备好说辞，“我来自一个遥远的……岛国，我们的商船在一次航行中遭遇了风暴，几乎船毁人亡，只有我和我的护卫凯尔侥幸漂流至此。”他指了指凯尔，凯尔配合地挺直了腰板，露出一个符合落魄老兵身份的、略带沧桑的表情。

　　“那座农庄，是我家族早年在此地投资的一处产业，地契一直由我保管，没想到如今成了我唯一的落脚点。”林越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落寞和庆幸，“至于那些货物，一部分是我们随身携带的补给，另一部分……则是我们家乡的一些特产。我希望能用这些特产，在贵地换取一些生存和发展的必要物资。”

　　“岛国？商船？”巴顿镇长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显然对林越的说辞并非全信。艾瑟兰大陆广袤，确实存在许多未知的地域和文明。但他没有深究，毕竟对方拿出了实实在在的好东西。“原来如此。那不知林越先生，打算如何交易？又需要哪些物资呢？”

　　林越从背包里拿出那几个小盒子，一一打开。“这是我们家乡的一些特产，请镇长过目。”

　　精致的盐粒和糖霜让巴顿眼睛微亮，这比他平时接触到的品质好上太多。多功能打火机那“啪”一声冒出的火苗让他啧啧称奇。而当林越打开那个装着微光杂草的盒子时，巴顿镇长的呼吸明显一滞。

　　那株植物散发着柔和而纯净的微光，隐隐散发出的生命气息让这间沉闷的办公室都仿佛清新了几分。

　　“这是……月光苔？不，不太像，气息更纯净……”巴顿身体微微前倾，眼神变得炙热，“林越先生，这株药草……”

　　“我们称之为‘星辉草’，”林越面不改色地起了个名字，“有安神、缓解疲劳、轻微治愈效果的药草。生长条件极为苛刻，在我们家乡也极为稀有。”他故意夸大了其稀有度。

　　巴顿小心翼翼地拿起盒子，仔细端详，甚至凑近闻了闻，脸上露出陶醉的神情。“好东西……真是好东西！”他放下盒子，看向林越的眼神彻底变了，少了几分审视，多了几分热切。“林越先生，你带来的货物，尤其是这‘星辉草’，价值不菲。不知你想用它们换取什么？”

　　“粮食种子，尤其是耐贫瘠、抗性强的作物种子。基础的工具，铁锹、锄头、斧头、锯子。建筑材料，木材、石料、石灰。还有……人手。”林越列出清单，“我需要雇佣一些不怕辛苦、愿意在边缘之地工作的劳力，最好是懂得耕种或者建筑的人。报酬可以用粮食、盐或者货币结算。”

　　巴顿沉吟片刻，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种子、工具、建材，这些虽然紧俏，但镇上还能筹措一些。只是这人手……”他露出为难的神色，“林越先生，你也知道你那农庄的位置……‘诅咒之地’的名声在外，恐怕愿意去的人不多啊。”

　　林越早有预料，平静地说：“我可以支付比镇上平均水平高出三成的报酬，并且提供基本的饮食保障。如果镇长能帮忙招募，我愿意额外奉上一些‘星辉草’或者等值的盐糖作为酬谢。”

　　巴顿眼中精光一闪。高出三成的报酬已经足够吸引一些走投无路或者胆大之人，而“星辉草”和优质盐糖更是他无法拒绝的诱惑。他管辖的磐石镇位于边境，资源贫乏，还要时刻面临魔物威胁，财政和物资一直捉襟见肘。林越的出现，或许是一个转机。

　　“既然林越先生如此有诚意……”巴顿脸上重新堆起笑容，“这件事，我可以试试。镇上确实有一些生活困顿的农户和流浪至此的闲散劳力，我可以出面劝说。不过，能否说服他们，还要看林越先生你自己的条件了。”

　　“这是自然。非常感谢镇长先生的帮助。”林越知道，这只是第一步，真正的困难在于如何让那些人愿意跟他去那个“诅咒之地”。

　　“另外，”巴顿话锋一转，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关于你的农庄，还有一件事，我必须提醒你。根据王国法令和边境管理条例，任何在‘叹息之墙’外建立或持有的产业，都需要定期向当地管理机构——也就是我的镇务厅——缴纳一笔‘边境守望税’，并且有义务在魔物潮爆发时，听从征召，协助防御。”

　　林越眉头微皱。税收和义务？这倒是他没想到的。

　　凯尔在一旁低声解释道：“老板，确实有这么一条法令。主要是为了管理墙外那些零星的采矿点、猎户小屋和一些像我们这样的……特殊产业。税额通常根据产业规模和收益来定。”

　　巴顿看着林越，缓缓说道：“按照最低标准，像你那样的农庄，每年需要缴纳五十枚金币，或者等值的物资。至于征召义务，通常只在大规模魔物潮时才会启动。”

　　五十枚金币！林越心中一惊。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看来，想要在这里合法立足，代价不小。

　　“镇长先生，我初来乍到，农庄百废待兴，五十枚金币实在难以承担。不知可否用其他方式抵扣？或者，延缓缴纳？”林越尝试讨价还价。

　　巴顿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胖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税金是王国法令，我不能擅自减免。不过……如果林越先生能稳定提供像‘星辉草’或者这等品质的盐糖之类的特产，我可以做主，用这些物资来抵扣部分税款，并且为你争取一个更优惠的折算比例。毕竟，这些东西对提升我们磐石镇的防御力和居民生活水平，大有裨益。”

　　林越明白了。这位镇长看中的，是他手中掌握的“特殊资源”。所谓的税金，既是规矩，也是一种捆绑和试探。如果他无法持续提供价值，那么农庄的合法性就会受到挑战。如果他可以提供，那么磐石镇，或者说巴顿本人，就愿意为他提供一定的庇护和便利。

　　这是一场交易，也是一次站队。

　　林越略作思考，便有了决断。现阶段，他需要磐石镇这个跳板和资源来源，也需要一个相对合法的身份。用一些对地球来说成本不高，但对异世界价值不菲的物资来换取发展空间和初步的盟友关系，是值得的。

　　“既然如此，那就依镇长先生所言。”林越点头应允，“我会尽力提供一些特产，用以抵扣税款。也希望镇长能在人力和物资方面，多多支持。”

　　“好说，好说！”巴顿镇长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他站起身，走到林越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林越先生是爽快人！以后我们就是自己人了。你放心，招募人手和筹措物资的事情，包在我身上！最迟后天，我就给你第一批人和物资的名单！”

　　离开了镇务厅，林越和凯尔走在磐石镇略显嘈杂的街道上。

　　“老板，巴顿是个精明的老狐狸。”凯尔低声说道，“他看中了我们的价值，但也想用税金和义务把我们绑在他的船上。”

　　“我知道。”林越看着街道两旁为了生计奔波的人们，眼神平静，“互相利用而已。我们现在需要他这面旗子。至少，在农庄拥有自保之力前，我们需要。”

　　他停下脚步，看向镇子另一头，那里有一片相对整齐的建筑，门口挂着盾牌与剑交叉的徽记。“凯尔，那里是……”

　　“是‘铁砧与勇气’佣兵工会的磐石镇分会，还有隔壁是‘冒险者之家’酒馆，算是镇上职业者和外来冒险者聚集的地方。”凯尔解释道，“老板你想招募护卫？”

　　“光靠我们四个，防守太吃力了。”林越点点头，“我们需要即战力。顺便，我也想去看看，这个世界的‘职业者’，到底是什么样子。”

　　两人向着佣兵工会走去。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喧哗和争吵声。

　　“……该死的！这任务根本是送死！那只掘地虫根本不是普通青铜级队伍能对付的！霍格他们小队全栽了！”

　　“工会评估失误！必须赔偿！而且那个矿区任务应该立刻提升到白银级！”

　　“安静！都安静！工会正在重新评估任务难度！损失抚恤金会照章发放！”

　　林越和凯尔对视一眼，推门走了进去。

　　工会大厅内部空间颇大，但陈设简陋。一个木制的柜台后面，几个工作人员正焦头烂额地应付着群情激奋的冒险者。大厅里聚集了二三十人，大多穿着皮甲或锁甲，佩戴着武器，身上带着彪悍和风尘仆仆的气息。他们围着一个挂在墙上的巨大任务板，上面贴满了各种羊皮纸任务单。

　　此时，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柜台前一个激动得满脸通红的矮壮战士身上，他正挥舞着拳头，对着柜台后的办事员咆哮。

　　林越的目光扫过人群，最后落在角落里的一个人身上。

　　那是一个穿着陈旧但洗得发白的牧师袍的年轻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棕色短发，面容有些苍白和憔悴，正独自坐在角落里，低着头，默默擦拭着手中一根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只是顶端镶嵌着一小块白色石头的木杖。与周围喧闹的环境格格不入。

　　林越注意到，他牧师袍的袖口和下摆处，有一个不太明显的、仿佛被强行撕扯掉的徽记痕迹。而且，其他冒险者似乎都有意无意地远离他，眼神中带着些许……排斥？

　　“他是谁？”林越低声问凯尔。

　　凯尔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皱了皱眉：“一个流浪牧师，叫尤里斯。几个月前来到镇上的，据说信仰的是某个已经陨落或者不被承认的小神只。没什么战斗力，只会一点微弱的治疗神术，连重伤都治不好，只能稍微缓解一下疼痛。接不到什么像样的任务，经常饿肚子。工会的人看他可怜，有时候会让他帮忙处理一些杂务，换点吃的。”

　　陨落神只的牧师？被排斥的流浪者？

　　林越心中一动。农庄现在缺人手，尤其是缺各种人才。一个懂得治疗神术的人，哪怕再微弱，在关键时刻也可能起到作用。而且，一个被主流排斥、处境艰难的人，更容易被收拢和培养忠诚。

　　就在林越考虑是否要上前接触时，工会大门又被猛地推开，一个卫兵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对着柜台方向喊道：

　　“工会负责人呢？镇长有令！紧急征召任务！镇东巡逻队在外围森林发现小股地精狼骑兵活动的迹象，怀疑是前哨！需要至少两支青铜级以上小队立刻前往侦查清剿！报酬加倍！”

　　大厅内顿时一片哗然。地精狼骑兵！虽然单个实力不强，但它们通常成群结队出现，而且机动性很高，非常难缠。

　　“地精狼骑兵？妈的，真是多事之秋！”

　　“刚死了人，又来这破事！”

　　“报酬加倍？那也得有命花啊！”

　　冒险者们议论纷纷，不少人面露难色，显然不太愿意接这种危险且麻烦的任务。

　　柜台后的工会负责人，一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男人，焦急地喊道：“有哪支队伍愿意接任务？镇长说了，除了工会报酬，镇务厅另有额外补贴！”

　　依旧无人响应。毕竟，刚刚才有一个小队全军覆没，现在又来了更麻烦的地精，谁知道森林里还藏着什么？

　　角落里，那个年轻的牧师尤里斯抬起了头，看着喧闹的人群和焦急的负责人，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黯然地低下了头。他知道，没人会需要一个没什么用的流浪牧师。

　　就在这时，林越向前迈了一步，清晰的声音在喧闹的大厅里响起，虽然不算洪亮，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

　　“这个任务，我们接了。”

　　瞬间，整个大厅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聚焦到了这个看起来穿着奇怪（地球户外服装）、面容年轻、身边只跟着一个老兵护卫的黑发青年身上。

　　第98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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