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五章 天裂之殇

　　中州，云海之上。

　　长生殿，如同一尊亘古存在的神只，俯瞰着脚下亿万生灵。

　　殿宇周围，云雾缭绕，法则交织，形成一片天然的禁空领域。任何试图靠近的生灵，都会被一股无形而磅礴的力量弹开，轻则重伤，重则形神俱灭。

　　这是长生殿的威压，是玄黄意志的体现。

　　然而，此刻这片禁空领域，却被两道身影，硬生生撕裂！

　　一道是焚天剑的赤金剑光，另一道是风清雪手中玉珏散发的清冷月华。

　　楚天与风清雪，无视了那足以湮灭一切的法则反弹，以一种近乎蛮横的姿态，冲破了云层，降临在长生殿前那片广阔的广场之上。

　　广场由不知名的白色巨石铺就，光滑如镜，倒映着天空的云彩与他们二人决绝的身影。

　　四周，寂静无声。

　　没有想象中的侍卫围攻，没有禁制爆发，甚至连一丝灵气波动都感受不到。

　　这片广场，仿佛是一片被遗忘的死域。

　　“他们……在等我们。”风清雪轻声说道，美眸中映着楚天的背影，带着一丝担忧。

　　这种平静，比任何狂风暴雨都更让人心悸。

　　楚天停下脚步，抬头望着前方那座直插云霄的宏伟殿门。殿门紧闭，门上雕刻着繁复而古老的纹路，似龙似凤，又似无数挣扎的生灵，散发着一股令人灵魂战栗的威严。

　　“走吧。”楚天声音平静，握紧了焚天剑，“戏，该收场了。”

　　他一步踏出，走向那座象征着九荒最高权力的巨殿。风清雪紧随其后。

　　就在他们距离殿门仅有百丈之遥时——

　　“嗡——！”

　　整座广场，整座长生殿，乃至整片中州的天穹，都在这一刻剧烈地震动起来！

　　并非灵力爆炸，而是一种源自空间本身的、仿佛玻璃碎裂般的颤栗！

　　“咔嚓……咔嚓……”

　　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并非来自殿门，而是来自他们前方的虚空！

　　一道道漆黑的、深不见底的裂缝，如同蛛网般在楚天与风清雪面前的空间中蔓延开来！

　　紧接着，一道道身着漆黑甲胄、面容被头盔阴影遮蔽的身影，从裂缝中一步步走出。

　　他们一共九人。

　　每个人的身高都超过三丈，身披厚重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玄铁重甲，手中提着造型狰狞的战刀或长戟。他们没有散发出任何灵力波动，仿佛九尊不知疲倦的杀戮机器。

　　但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是一种更加纯粹、更加原始的……死亡气息！

　　“黄泉卫……”风清雪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苍白，她失声惊呼，“他们是玄黄的直属死士，黄泉卫！据说每一位，都曾屠过一城！”

　　黄泉卫！

　　楚天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曾在残碑的记忆碎片中见过这个名号。这是玄黄手中最锋利、最没有感情的屠刀，专为斩杀他这种“变数”而存在！

　　“来得好。”楚天非但没有畏惧，嘴角反而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一直在等。

　　等玄黄不耐烦，等他派出真正的高手。

　　他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来磨砺自己刚刚晋入合道境巅峰的力量，来验证自己对破界血脉与残碑之力的掌控！

　　“杀！”

　　为首的那尊黄泉卫，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沉闷咆哮，手中巨大的战斧猛然挥出！

　　没有灵力光芒，没有法则涟漪。

　　只有一道纯粹的、凝练到极致的……黑暗！

　　那黑暗，仿佛能吞噬光线，吞噬声音，吞噬一切！

　　“小心！”风清雪惊呼，手中玉珏光芒大盛，一面薄如蝉翼的冰蓝色光盾瞬间出现在楚天身前。

　　“铛！”

　　战斧与光盾碰撞，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清脆的金玉交击之声。

　　风清雪如遭重击，身形暴退，嘴角溢出一丝鲜血。而那面冰蓝光盾，竟如同瓷器般寸寸碎裂！

　　一击！

　　仅仅一击，风清雪护体的最强防御，便告破碎！

　　可想而知，这黄泉卫的力量，是何等恐怖！

　　“清雪！”楚天目眦欲裂，焚天剑瞬间出鞘！

　　“吼！”

　　他胸口的残碑印记与眉心龙印同时爆发出璀璨光芒！一股苍茫、古老、仿佛来自太古洪荒的气息，从他身上冲天而起！

　　“破界·镇狱！”

　　楚天低吼，双手结印，一尊巨大的、由龙影与碑文构成的虚影在他身后浮现。他一剑斩出，剑光不再是纯粹的赤金，而是带着一种镇压万古、囚禁诸天的霸道法则！

　　剑光与战斧再次碰撞。

　　这一次，黑暗被撕裂！

　　黄泉卫巨大的身躯被硬生生劈退，胸口那坚不可摧的玄铁重甲，竟被斩开一道深深的伤口，露出其下流动的、如同黑曜石般的肌肉组织。

　　“哦？”

　　为首的黄泉卫，头盔下的独眼闪烁了一下，似乎对楚天表现出的力量感到了惊讶。

　　其余八尊黄泉卫，没有丝毫犹豫，同时动了！

　　他们呈九宫方位，将楚天与风清雪包围，九件兵器同时挥舞，九道凝练的黑暗攻击，从九个不同的方向，同时袭向楚天！

　　每一道攻击，都蕴含着足以秒杀返虚境巅峰修士的恐怖力量！

　　“清雪，退！”楚天厉喝。

　　他没有选择硬抗。

　　而是拉着风清雪，身形暴退的同时，焚天剑挥舞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剑幕。

　　“锵！锵！锵！锵！”

　　一连串密集如雨点的交击声响起。

　　楚天以一己之力，硬生生挡住了九大黄泉卫的合击！

　　他的双脚在广场的白玉地面上犁出两道深深的沟壑，每一步落下，都仿佛有万千生灵在哀嚎。

　　“好强的肉身力量！”风清雪看着楚天，眼中异彩连连。

　　她知道，楚天并非单纯依靠焚天剑的锋利，而是凭借那具经过太初龙气与残碑之力双重淬炼的、堪比神金的肉身，才挡住了这毁灭性的攻击！

　　“杀！”

　　楚天眼中战意升腾。

　　他不再被动防守。

　　“焚天！”

　　他将焚天剑插在地上，双手猛地合十，一股更加狂暴的气息从他体内爆发！

　　“破界血脉，吞噬！”

　　他张开双臂，对着那九尊黄泉卫，做出了一个拥抱的姿态。

　　“不好！”为首的黄泉卫独眼中闪过一丝忌惮。

　　他们虽然是死物，但本能地感觉到一股源自生命层次上的、被掠夺的恐惧！

　　然而，已经晚了。

　　楚天胸口的残碑印记亮起，一股无形的、贪婪的吸力从他身上扩散开来。

　　那九尊黄泉卫身上的黑暗气息，他们挥舞兵器时逸散出的能量，甚至他们脚下踩着的空间，都在被疯狂地拉扯、吞噬！

　　黄泉卫的动作，肉眼可见地变得迟缓起来。

　　他们身上的玄铁重甲，开始出现锈蚀、剥落的迹象。

　　“这是……什么妖法？！”

　　“他在吸食我们的力量！”

　　九尊黄泉卫发出惊恐的咆哮，试图后退，但那股吸力如同跗骨之蛆，死死地将他们锁定。

　　楚天脸色苍白，额头青筋暴起。

　　这种吞噬，对他消耗极大。但他必须这么做！

　　他要试试，自己的极限在哪里！

　　“给我……破！”

　　他大吼一声，双手猛地一合！

　　“噗！噗！噗！”

　　九尊黄泉卫身上，同时爆发出九团血雾！

　　他们的动作戛然而止，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轰然倒地，化作一堆堆失去所有光泽的黑曜石雕像，生机断绝。

　　而楚天，则站在原地，胸口微微起伏，脸色有些虚弱，但眼神却亮得惊人。

　　他成功了！

　　他不仅挡住了，还正面击杀了九大黄泉卫！

　　并且，他从他们身上，吞噬了大量的能量，填补了自己因战斗而消耗的法力！

　　“好……好强的楚天！”风清雪欣喜若狂，急忙上前扶住他。

　　“这只是开胃菜。”楚天喘了口气，目光投向那九尊倒地的石像，“玄黄，他派你们来送死，就是为了试探我的斤两吗？”

　　他蹲下身，仔细观察着其中一尊黄泉卫的头盔。

　　突然，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看到了！

　　在头盔的缝隙中，残留着一丝微弱的、不属于黄泉卫的能量印记。

　　那印记……他见过！

　　在残碑的记忆中，在玄黄的精神攻击里，他见过无数次！

　　那是……“天裂之灾”时，从九天之上坠落的、毁灭一切的星辰碎片的气息！

　　“清雪，你看这个。”楚天沉声道。

　　风清雪凑近一看，也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这是……”

　　“这不是黄泉卫的力量。”楚天缓缓站起身，眼中闪烁着骇人的光芒，“这是……玄黄的力量！或者说，是‘源界’的力量！”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心中成型。

　　“天裂之灾，不是天灾。”

　　“那是……玄黄干的！”

　　“他撕裂了九荒的天空，引动了那场浩劫！他这么做，不是为了毁灭九荒，而是为了……污染这片天地，污染这片战场！”

　　楚天指向那九尊石化的黄泉卫，声音冰冷如刀。

　　“他派你们来，不仅仅是试探我。”

　　“更是想让我……沾染上这种被源界污染的力量！他要用这种方式，在我身上留下他的烙印，让我变得和他一样……不再纯粹！”

　　这个真相，比任何刀剑伤人都要歹毒！

　　玄黄算无遗策，步步为营！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风清雪有些慌乱。

　　“杀！”楚天的眼中，燃烧起前所未有的决绝与愤怒。

　　“他以为这样就能污染我？”

　　“那我就……将这份污染，连同他施加于九荒的千万年枷锁，一并……粉碎！”

　　他再次走向那座紧闭的殿门。

　　这一次，他的步伐，比之前更加坚定，也更加沉重。

　　殿门依旧紧闭。

　　但在楚天的视野中，他仿佛看到，殿门的表面，浮现出了一张巨大而模糊的脸。

　　那张脸，似笑非笑，带着一丝嘲弄与……期待。

　　它在等他。

　　等他踏入这最后的棋局。

　　楚天深吸一口气，焚天剑发出一声高亢的龙吟，剑尖遥指殿门。

　　“玄黄。”

　　“出来受死！”

　　他的声音，响彻云霄，回荡在整个长生殿，也回荡在每一个九荒生灵的灵魂深处。

　　殿门，依旧紧闭。

　　但楚天知道，这场宿命的对决，已经……无法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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