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扭曲之忆

　　苏玥攥紧了掌心中那枚冰凉剔透的“忆痕水晶”，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她找了一处远离人群的断壁残垣，背靠着粗糙冰冷的石面，试图隔绝外界的一切干扰。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跳动，既有对真相的渴望，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凌曜将水晶塞给她时那不容置疑的眼神，他耳根那抹可疑的微红，以及他在濒死之际破碎的呓语……这些画面交织在一起，与她脑海中那些冷酷残忍的幻象激烈冲撞着。

　　她需要知道，哪一个才是真实。

　　闭上眼，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翻涌的心绪，将全部精神力缓缓注入掌心那枚奇异的水晶。

　　起初是一片混沌的黑暗，仿佛坠入了无边的深海。紧接着，一点微光在意识深处亮起，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漾开圈圈涟漪。周围的景象开始如同褪色的水墨画般，逐渐渲染、清晰……

　　（记忆画面开始）

　　一股浓郁而熟悉的檀香气味率先钻入鼻腔，夹杂着初秋晚风带来的、庭院中晚香玉的冷冽芬芳。苏玥（意识体）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极其华丽典雅的庭院中。

　　月色如水，倾泻在精雕细琢的汉白玉栏杆和蜿蜒的回廊上。廊下悬挂着精致的宫灯，暖黄的光晕映照着描金绘彩的梁柱，彰显着此处主人非同一般的尊贵身份。这是……她前世记忆中，苏府鼎盛时期，父亲特意为她修建的“玥华园”？她怎么会回到这里？

　　不，不对。

　　这华美之下，透着一股令人不安的死寂。没有往来穿梭的侍女仆从，没有丝竹管弦之声，甚至连夏虫的鸣叫都消失了。空气凝滞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压抑得让人心慌。

　　她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穿的是一件她极为喜爱的、用月光锦裁制的流仙裙，裙摆处用银线绣着细密的缠枝莲纹，在月色下泛着柔和的光泽。这是她及笄那年，父亲重金聘江南织造大家为她量身定制的，她只在最重要的场合才会穿戴。

　　为什么此刻会穿着它？这种隆重，与眼下庭院中诡异的气氛格格不入。

　　一阵压抑的、带着绝望的啜泣声隐隐传来。苏玥（意识体）循声望去，只见在不远处的九曲回廊尽头，一个纤细熟悉的身影正跪在冰冷的地面上。

　　那是……前世的她。

　　月光下的“苏玥”，脸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眶通红，原本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有些散乱，几缕青丝垂落在苍白的脸颊边，更添凄楚。她身上那件华美的月光锦流仙裙，此刻沾上了尘土，裙摆甚至被什么东西勾破了一道口子，显得狼狈不堪。

　　她正死死拽着站在她面前的一个男人的衣袍下摆。

　　那男人身姿挺拔，穿着一袭玄色暗金云纹的锦袍，腰束玉带，背对着苏玥（意识体）的方向。尽管看不到面容，但那熟悉的、冷峻如山岳的背影，那周身散发出的、久居上位的迫人气势……不是凌曜，又能是谁？

　　“求求你……凌曜，求求你……” 前世的苏玥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来，带着令人心碎的哀恸，“放过我父亲……放过苏家……他们是无辜的……我求你了……”

　　她仰着头，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不断从那双写满绝望和恳求的美眸中滚落，浸湿了男人玄色衣袍冰冷的边缘。

　　男人没有动，也没有低头看她。他的背影在月色下拉出长长的、冷漠的影子，将跪在地上的她完全笼罩。

　　“无辜？” 一声极轻的、仿佛带着冰碴的嗤笑从男人喉间溢出，在这死寂的庭院中清晰得可怕，“苏氏勾结外敌，证据确凿。皇上下旨，满门抄斩，株连九族。”

　　他的声音，是苏玥（意识体）从未听过的冰冷和漠然，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针，狠狠扎进她的心脏。

　　“不！不是的！那是诬陷！是有人构陷！” 前世的苏玥激动起来，更加用力地攥紧他的衣袍，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你知道的！凌曜，你明明知道的！我父亲绝不会……”

　　她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一直背对着她的凌曜，终于有了动作。

　　他缓缓地、用一种极其缓慢而残忍的速度，转过了身。

　　月光照亮了他的侧脸。依旧是那张棱角分明、俊美得令人窒息的脸庞，但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此刻却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一片冻彻骨髓的冰原，倒映着她卑微乞求的身影，却没有激起一丝涟漪。

　　他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甚至有些碍眼的物品。

　　然后，他抬起手，不是去扶她，而是用修长的手指，一根一根，极其缓慢却又无比坚定地，去掰开她紧攥着他衣袍的手指。

　　他的指尖冰凉，触碰到她因绝望而滚烫的皮肤时，激起她一阵剧烈的战栗。

　　“凌曜……不要……” 她徒劳地想要握紧，泪水模糊了视线，只能无助地摇头。

　　“咔嚓。” 仿佛是她指骨被掰开的声音，又仿佛是她心碎的声音。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他终于完全甩脱了她的手，力道之大，让她狼狈地向后跌坐在地，手掌擦过粗糙的地面，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如同神只俯视着渺小的蝼蚁，眼神里没有半分往日的温情，只剩下全然的疏离和……一种近乎残酷的审视。

　　“苏玥，” 他开口，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却比任何厉声斥责都更令人绝望，“收起你这套无用的姿态。”

　　他微微俯身，凑近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冰冷刺骨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

　　“蝼蚁之辈，也配求饶？”

　　蝼蚁之辈……也配求饶……

　　这句话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瞬间抽干了她体内所有的力气和温度。她瘫软在地，瞳孔放大，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曾经的耳鬓厮磨，曾经的誓言盟约，在此刻他冰冷的目光和话语下，全都化作了最可笑的讽刺。

　　苏玥（意识体）也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和刺骨的寒意。怎么会……怎么会这样？！那个在濒死之际让她快跑、向她道歉的凌曜，和眼前这个冷酷无情、视她如草芥的男人，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然而，残酷的记忆画面并未结束。

　　场景陡然切换！

　　风声呼啸，刺骨的寒意包裹全身。眼前是陡峭的悬崖，深不见底，云雾在山间缭绕，如同张牙舞爪的怪兽。远处是连绵起伏的、在昏暗天光下显得格外苍凉的山脉。

　　前世的苏玥站在悬崖边缘，狂风吹得她单薄的身躯摇摇欲坠，流仙裙猎猎作响，仿佛下一刻就要被风撕碎。她脸上已经没有了泪水，只剩下一种心死之后的麻木和空洞。

　　凌曜（或者说，那个拥有着凌曜面容和声音的男人）就站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他身边还跟着几名身着黑衣、面容模糊、气息冷肃的侍卫。

　　他看着她，眼神依旧没有什么温度，只是比之前更多了一丝……不耐烦？

　　“是你……逼我的……” 前世的苏玥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要散在风里，却又带着一种决绝的恨意，“凌曜……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听到这句话，那个“凌曜”的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勾起了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像是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然后，他做了一个动作。

　　一个让苏玥（意识体）血液瞬间冻结、灵魂都在颤栗的动作。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上前，只是微微侧过头，对着身旁一名侍卫，极其轻微地……颔首示意。

　　那眼神，冰冷，默许，甚至带着一丝催促。

　　那名侍卫接收到指令，毫不犹豫地大步上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伸手——猛地推向站在悬崖边、毫无防备的前世苏玥的后背！

　　“不——！！！”

　　苏玥（意识体）在内心发出无声的尖叫，想要冲过去，却发现自己如同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她只能眼睁睁看着——

　　那个穿着月光锦流仙裙的、曾经鲜活明丽的自己，像一只断了线的纸鸢，被那无情的一掌推得向前扑去，纤细的身影瞬间被悬崖下的云雾和黑暗吞噬！

　　坠落的前一瞬，她似乎回头看了一眼，那眼神空洞、绝望，烙印着对这个世界、对那个男人彻骨的恨意！

　　“噗——”

　　现实中的苏玥猛地睁开双眼，一口鲜血竟控制不住地喷了出来，溅落在身前灰败的地面上，点点猩红，触目惊心。

　　她的脸色惨白得如同金纸，没有一丝活气，比之前在“真实伤害之室”身受重伤时还要难看。浑身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衣衫，带来一阵阵冰寒刺骨的感觉。

　　冷……

　　好冷……

　　像是坠入了万年不化的冰窟，连灵魂都被冻僵了。

　　脑海中反复回放着最后那一幕——那个拥有凌曜面容的男人，那冷漠的颔首示意，那无情的一推，那坠入无边黑暗的绝望和恨意……

　　原来……这才是真相。

　　什么濒死的呓语，什么耳根的红晕，什么看似不经意的维护……全都是假的！全都是这个冷酷男人更高明的伪装和算计！他亲手将水晶给她，是不是早就知道会看到这些？是不是为了更彻底地玩弄她于股掌之间？！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然后残忍地撕裂开来，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比之前共享到的任何物理伤害都要痛上千百倍！

　　刚刚在生死与共中悄然萌芽的那一丝微弱的情愫，那一道因他的举动而裂开的信任缝隙，在这一刻，被这残酷到极致的“记忆”彻底碾碎、冰封！取而代之的，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浓烈、都要深沉的——冰寒、绝望和铺天盖地的恨意！

　　她用手背狠狠擦去唇边的血迹，支撑着虚软的身体，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目光，如同两柄淬了毒的冰剑，穿透空间的阻隔，死死钉在了不远处，正背对着她、似乎在与石猛低声交代着什么的凌曜的背影上。

　　那眼神，冰冷刺骨，充满了毁灭一切的决绝。

　　凌曜……

　　你我之间，从此……

　　不死不休！
　　http://www.c8e.cc/48906/67.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c8e.cc。笔趣看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m.c8e.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