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夜袭与共骑

　　马车行驶在寂静的街道上，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清晰。沈知意靠在车厢壁上，身心俱疲，却毫无睡意。脑海中反复回响着宫宴上的种种，柳姨娘那惊恐扭曲的脸，萧煜那深不见底的眼眸，还有那枚紧贴胸口的、冰冷的“兰心印”。

　　母亲…您到底是谁？“兰心”又代表着什么？萧煜口中的“陈年旧事”又是什么？

　　一个个谜团如同蛛网，将她越缠越紧。

　　一旁的春桃也紧张地攥着衣角，小声问：“小姐，咱们…算是过关了吗？”

　　沈知意苦笑一下，摇了摇头：“恐怕…才刚刚开始。”

　　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柳姨娘绝不会让她平安回到王府。宫宴上的失利，加上“兰心”二字带来的惊吓，足以让那个女人陷入疯狂。

　　她悄悄掀开车窗帘一角，向外望去。夜色浓重，街道两旁的店铺早已打烊，只有零星几盏灯笼在风中摇曳，投下昏黄的光晕。这条回王府的路，似乎格外漫长和安静。

　　太安静了…安静得有些诡异。

　　沈知意的心渐渐提了起来。她对车夫道：“王伯，可否快一些？”

　　车夫王伯是王府的人，应了一声，挥动马鞭，加快了速度。

　　然而，就在马车即将拐入一条相对宽敞的主干道时，异变陡生！

　　“嗖！嗖！”

　　几声尖锐的破空之声骤然从两侧屋顶响起！

　　“有刺客！保护小姐！”车夫王伯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随即便是利器入肉的闷响和坠地的声音！

　　马车猛地一顿，拉车的马匹受惊，发出凄厉的嘶鸣，开始不受控制地狂奔起来！

　　“小姐！”春桃吓得尖叫，死死抱住沈知意。

　　沈知意心中骇然！果然来了！而且如此狠辣直接，竟是当街刺杀！

　　车厢在疯马的拖拽下剧烈颠簸，如同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散架！外面传来兵刃相交的铿锵声和短促的惨叫声，显然是王府的护卫与刺客交上了手！

　　“春桃！抓稳！”沈知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死死抓住车窗框，另一只手摸索着寻找可以固定身体的地方。她不能坐以待毙！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巨响，一支羽箭竟然穿透了车厢壁，擦着沈知意的耳畔钉入对面车壁，箭尾兀自颤抖不休！

　　好精准的箭法！对方是职业杀手！

　　沈知意惊出一身冷汗！这样下去，她们迟早会被射成刺猬，或者马车撞毁！

　　必须跳车！虽然危险，但留在车上必死无疑！

　　她正欲让春桃准备，突然，一阵更加急促杂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如同雷鸣般席卷而来！伴随着一声威严冷酷的怒喝：

　　“何方宵小，胆敢在京畿重地行凶！”

　　是萧煜的声音！

　　他怎么来了？！

　　沈知意心中巨震！只见窗外火光乍现，无数支火把将街道照得亮如白昼！一队精锐的玄甲骑兵如同神兵天降，瞬间冲散了刺客的阵型！刀光剑影，惨叫连连，战况瞬间逆转！

　　失控的马车依旧在狂奔，但一道黑影如同疾电般掠过，精准地切断了套马的绳索！

　　是萧煜！他竟亲自出手！

　　失去了马匹的牵引，车厢借着惯性又滑行了一段距离，狠狠撞在路边的石墩上，终于停了下来。巨大的冲击力将沈知意和春桃狠狠抛向前方！

　　眼看就要撞得头破血流，一只强有力的手臂猛地伸入车厢，一把揽住了沈知意的腰，将她稳稳地带了出去！

　　天旋地转间，沈知意落入一个带着冷冽松香气息的、坚硬而宽阔的怀抱。她惊魂未定地抬头，正对上萧煜那双在火光映照下愈发深邃冰冷的眼眸。

　　他骑在一匹神骏的黑马上，一手控缰，一手紧紧箍着她的腰身，玄色蟒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周身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杀伐之气。

　　“王…王爷…”沈知意声音发颤，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萧煜低头瞥了她一眼，眼神锐利如刀，确认她并无大碍后，便冷冷地移开视线，看向战场。战斗已经接近尾声，刺客死伤殆尽，少数几个活口也被侍卫制服。

　　“清理干净，活口带回府衙，严加审讯！”萧煜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仿佛刚才杀的只是一群蝼蚁。

　　“是！”

　　这时，春桃也被其他侍卫从破损的车厢里救了出来，只是受了些擦伤和惊吓，并无大碍。

　　“能骑马吗？”萧煜低头问怀中的沈知意。

　　沈知意这才意识到自己还被他紧紧搂在马上，脸颊瞬间烧了起来，挣扎着想要下去：“臣女…臣女可以…”

　　“别动！”萧煜低喝一声，手臂箍得更紧，“刺客或许还有同伙，此地不宜久留。”

　　他不再多言，一夹马腹，骏马立刻迈开四蹄，朝着摄政王府的方向疾驰而去。几名精锐侍卫紧随其后，将春桃也护送上另一匹马，跟了上来。

　　夜风呼啸着从耳边刮过，街道两旁的景物飞速倒退。沈知意被迫紧贴着萧煜的胸膛，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传来的沉稳心跳和布料下坚硬的肌肉线条。这是一种极其陌生的、充满侵略性和安全感的接触，让她的心跳失控般加速，全身都僵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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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她两辈子以来，第一次与一个男人如此亲密接触，对象还是这位冷酷无情、权势滔天的摄政王！

　　萧煜似乎全然未觉她的僵硬，目光始终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下颌线条绷紧，侧脸在跳跃的火光下显得冷硬而完美。

　　一路无话，只有马蹄敲击石板的清脆声响。

　　沈知意的心渐渐从最初的惊慌和羞窘中平复下来，开始思考今晚的刺杀。是谁派来的？柳姨娘？她有那么大的胆子在京畿重地动用如此规模的刺客？还是…另有其人？会不会与“兰心印”有关？

　　萧煜的出现，是巧合？还是…他早就料到了会有刺杀，所以暗中跟随？

　　无数疑问盘旋在心头。

　　很快，摄政王府巍峨的大门出现在眼前。萧煜并未减速，直接纵马驰入，直到主院前才勒住缰绳。

　　马匹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长嘶。沈知意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抱紧了萧煜的腰。

　　待马匹站稳，萧煜利落地翻身下马，然后伸手，几乎是半抱半扶地将沈知意也带了下来。

　　双脚落地，沈知意腿一软，险些跌倒，幸好萧煜的手臂依旧稳固地扶着她。

　　“王爷…臣女…”沈知意站稳身形，慌忙后退一步，拉开距离，脸颊依旧滚烫。

　　萧煜松开手，神色依旧淡漠，仿佛刚才共乘一骑只是权宜之计，不值一提。“受惊了。回去好生歇着，苏医女稍后会去为你诊脉。”

　　说完，他便转身，大步朝着书房方向走去，玄色披风在身后卷起冷冽的弧度。

　　德顺公公早已候在一旁，连忙上前：“沈小姐，请随奴才来。”

　　沈知意看着萧煜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心情复杂到了极点。今晚，他救了她，却又让她陷入了更深的迷惘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心悸。

　　回到竹意苑，苏医女果然很快便到了，仔细为她和春桃检查了伤势，开了安神压惊的汤药。

　　喝下药，躺在熟悉的床榻上，沈知意却久久无法入眠。今夜经历的生死一线、刀光剑影，还有马背上那短暂却刻骨的接触，如同走马灯般在脑海中回放。

　　萧煜…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而此刻，摄政王府书房内，气氛凝重。

　　萧煜看着跪在下面的暗卫首领，声音冰冷：“查清楚了？”

　　“回王爷，刺客共计八人，皆是死士，口中藏毒，被俘三人皆已服毒自尽。兵器是普通的制式刀剑，无法追踪来源。但…其中一人手臂上，有一个极淡的、类似火焰的刺青印记。”

　　“火焰刺青？”萧煜眸中寒光一闪，“‘烬’字营的余孽？”

　　“属下不敢确定，但确有几分相似。”暗卫首领低头道，“‘烬’字营当年随着裴…随着那桩旧案，不是已经彻底覆灭了吗？难道还有漏网之鱼？”

　　萧煜沉默片刻，指尖敲着桌面：“看来，有人不想让沈知意活着。或者说…不想让她开口。”

　　他想起沈知意提及“兰心”时，柳姨娘那惊恐万状的表情，再联想到今晚的刺杀…

　　“柳氏那边，有什么动静？”

　　“回王爷，柳氏回府后便大发雷霆，处置了几个下人，但并无异常调动。不过…属下查到，柳氏的娘家兄弟，三日前曾秘密见过一个来自南边的商人。”

　　“南边…”萧煜若有所思，“继续盯紧将军府和柳家的一举一动。还有，加派人手，守住竹意苑，没有本王命令，一只苍蝇也不许放进去！”

　　“是！”

　　暗卫退下后，萧煜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眸色深沉如海。

　　沈知意…沈裴氏的女儿…“兰心印”再现…

　　当年的那场大火，难道并未烧尽所有秘密？而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少女，是否会成为揭开真相的那把钥匙？

　　他第一次觉得，事情的发展，似乎开始偏离他最初的预想了。

　　而竹意苑内，沈知意抚摸着胸口那枚越发滚烫的戒指，也隐隐感觉到，自己似乎正被卷入一个远比后宅争斗更加凶险、更加庞大的漩涡之中。

　　夜色，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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