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沪市1

　　1月11日，趁着股东都在，禾丰开了一天的大会，也给大家发了将近40万的奖金，平均多开了近两个月的工资。这让工厂上下鼎沸的同时，也给御八珍、养殖场等关联企业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1月12日，大舅李秀文达成所愿，把吕凤娶回了家。婚礼没有大办，家里人摆了十几桌。为了鼓励弟弟好好生活，妈妈帮着他买了三间大瓦房。这也让小舅动力大增，嗜酒的毛病也决心改掉，今年争取娶个大姑娘回家。是的，这是小舅的执念，能超过哥哥的执念。

　　1月13日，表姐的第二个孩子落地，是个男孩，取名董承龙。

　　1月14日，福达金属结账，汇总上一年度的销售，全年结余工程、设备款项1200万，利润185.7万，分红150万。御八珍获得分红51万，五哥也添置了一辆切诺基大吉普。

　　1月15日，子玉带着二虎和两个退伍兵带着120万的现金，开车前往奉天。他中午要坐12：28的K190次列车火车，前往沪市。

　　“小鱼儿，剩下三顿饭咱们就在包厢里吃，晚上你就睡觉，我们仨轮着守夜。包房里就咱们四个，只要不乱走，没啥大风险。”软卧包厢里，二虎看着远眺的子玉，低声叮嘱。

　　“这个我不担心，二虎哥这么多年的江湖经验，还能护不住这点儿东西！”

　　“以前是护送过，也比这个多，可那是短途，又多是开车。哪像咱们这是2000公里呢，要27个小时。”二虎嘬着牙花子很无奈，两个退伍兵则相视一眼，抿嘴偷笑。

　　“会不会还有啥南下支队的徒子徒孙？”子玉有些好奇。

　　“黄瘸子都毙了好几年了，哪有那么多的徒子徒孙。不过车上肯定有登大轮、滚包的荣家人，但他们那些人一般不会来软卧。”二虎道：“江湖也不都是打打杀杀，更多是人情世故。软卧里面都是领导，出了事儿谁也兜不住。他们一般都会去硬卧和硬座，偷一些倒霉的普通人。”

　　“我看到几个，鬼头蛤蟆眼的，那股子贼味八百米都能闻到。”张铁军是侦察连出身，又和二虎混了几年矿上，江湖经验也不少。

　　“我是担心去沪上，那里人多眼杂。咱们东西这么多，不好经管。”看着铺底的那三个皮箱，里面装着半皮箱衣服，半皮箱钱。

　　“我出去消消食！”侦察连退伍的张铁军，冲着二虎点点头，慢慢的走出车厢。

　　“中午在东方即白吃了那么多，你也赶紧去硬座那溜达一圈。”二虎指着张铁军的反方向，示意李国刚去趟趟路。

　　“这次来奉天也没请你们吃顿烤肉，不行咱去沪上的时候补上。都说那里的西餐地道，牛排啥的比山城那个西餐厅强多了。”子玉安慰道。

　　“吃啥也不香啊！咱带着些钱，咱到底去沪上干啥？”二虎很好奇，之前师兄马爱军和姬子良都让他问出来，可这小老三嘴太严。

　　“到了再告诉你们，现在说你们也理解不了。”子玉不是不想说，而是懂得人太少。

　　“干爸、干妈都不知道你带着这些钱，大哥他们也帮你瞒着，都以为你是去沪上玩儿的！你就不能和我交个实底儿？”

　　“到站了咱就直打车去浦江酒店住，不瞎逛就没事。”

　　“算了，我也不问了！”二虎悻悻的说。

　　晚上的饭是在包厢里吃的，不过餐车还是送来了四个菜。多种公司管着餐车，御八珍去年有几百万的销售，关系自不一般。

　　半夜11点，车过冀省唐城，站台上涌进来大量的乘客。启动时，有来不及上硬卧的人也从软卧车通过。三人机警的站在门口，打量着走过的乘客。

　　“没有太扎眼的。”李国刚低声道。

　　“有两个腰后面有东西，不像枪也不像刀。”张铁军补充道：“下午去硬卧，有三四个锦西口音，应该是团伙滚包的。我还盘子的时候，乘警说有人丢了台PP机。不过在进关时就下车了。”

　　“硬座的人换得频，我也没发现特别的。”李国刚有些羞惭，他就没看出来太多。

　　“上半夜我值班，下半夜铁军。老李你明早接班，一直到沪上。”二虎吩咐。

　　列车坚定的开过一片片群山，一个个平原，晃荡了二十多个小时，才在下午15:37准时到站。四个人拉着皮箱出站，打车到了宾馆时，已是一小时之后了。

　　歇了一晚上，子玉带着二虎去几个证券公司踩点儿，铁军和国刚俩人交替在附近转悠。一天时间两个人差不多把整个饭店摸了个通透。

　　“整幢饭店住了二十七个东北口音的。”张铁军把军刺插进地板缝，“三楼戴前进帽的是春城轴承厂销售科，五楼穿貂的是大庆油田的。”他摊开手绘的楼层平面图，每个房间标注着现金预估量。

　　将交给他的十二捆现金铺满席梦思，李国刚道“奉天机械厂老赖说，农信社的现金支票要收5‰贴水，换成现钞损失了五千，整的满嘴都是泡，拉屎都费劲！多亏咱们带着现金来。”他忽然压低声音，“和平饭店住着人民银行稽查组的。”

　　“那是对付银行和国企的，和咱们私营企业不挨着。”子玉不太在乎，他思考的是明天怎么行动。

　　1992年1月19日清晨，黄埔证券营业部的铁栅栏凝着霜花。姬子玉数着玻璃门上贴的股票认购证每张30元，指尖在军大衣袖管里发颤。是的，这就是此行的目的。上一世企业上市，他也是被恶补过关于股市的各种知识。而九二年的认购证，是老师们开场必讲的故事，这也是很多传奇的开始。

　　“同志，开二十套。”他陪着二虎上前购买，装钱的书包拎上柜台，东北口音激起保安警惕。女柜员数钱的手突然顿住：“介绍信呢？”二虎立即展开山城县开出的介绍信，配合着禾丰饲料的工作证，让大厅里的空气缓和了很多。

　　“哥们，这东西能挣钱吗？”一个操东北口音的黄牛凑了上来，小声问。

　　十几年的改革开放，这里依旧是经济中心，所以沪市的黄牛已经颇具规模。这次发行的认购证这么贵，所得钱款还要捐给慈善机构，搞得他们也闹不清是啥情况。看见有人买这么多，便想探探底。

　　“俺们厂长也没告诉我啊！我哪知道。”二虎没搭理他，带着子玉挤开人群走了出去，留下黄牛们一脑门子的迷茫。

　　“我要三十套。”隔了十多分钟，退伍兵李国刚再次走进营业厅，递上了介绍信和工作证。他的介绍信是奉天车站帮着开的，工作证则是厚德食品的，而来自晋省的口音，不会让人联想到刚才那俩东北人。

　　“这个更多！要不咱也搞两张试试？”东北口音的黄牛问旁边的亲属。

　　“再看看吧，总共没有多少本钱，这一张就30，万一赔了咋办。”亲属犹豫着说出了让他后悔了半辈子的话。

　　“今天销售也不行啊！”办公室里面，龙主任看着摄像头里空旷的大厅，具是进来看热闹的，购买的实在是太少。

　　“三分之一的工资就买一张纸，谁脑子秀逗了吗！也不知道这些专家们是吃啥长大的。”对面的大姐一脸鄙视，三毛的提成哪有那么好赚。

　　“一上午时间，就有三个大户买了八十套、八千张，剩下也就零星的三张、两张的买。加起来还不到两万张。龙主任，咱们这个月的奖金是不是没啥盼头了。”营业厅的负责人撅着嘴汇报。

　　“再看看吧！那几个大户是那的？八千张就是二十四万，谁这么有钱。”

　　“一个东北的，一个晋省的，一个本地的。”其实这个本地的，也是子玉让张铁军雇的当地黄牛。他也是东北口音，一张嘴就露馅了。

　　“东北虎、西北狼，还有咱沪市小绵羊。”女性大姐笑笑道：“也不知这一把下去，是赚是赔，是生是死。”

　　海通证券门口，张铁军用身体挡住监控镜头，军刺悄悄挑断电话线。当第25本认购证盖完钢印时，门外传来喧哗——杨怀定杨百万正带着十三个民工进场，每人手持三十张身份证。

　　“小赤佬让开！”穿皮夹克的黄牛撞开二虎。姬子玉瞥见那人腰间大哥大贴着沪A0002车牌同号贴纸，这是上海首批发售的百台摩托罗拉8900X之一。他对着二虎耳语道：“走吧，下午去最后一家。”

　　南京东路拐角，戴前进帽的川蜀汉子们蹲在马路牙子上拆香烟，脚下积水倒映着巨鹿路菜市场的萝卜价牌——0.12元/斤。几个卖菜的大妈看着银行外面挤满的黄牛们，眼睛里都是不解，这又是出啥事了？咋都围着，就是不进去呢。

　　“下午再换个点。”姬子玉把李国刚递过来的认购证塞进饲料袋，旧衣服的酸味掩盖了油墨气息。走回来的张铁军突然拽他们闪进弄堂，墙头扩音器正播送《新民晚报》快讯：“市工商局鼓励市民购买...”

　　“小鱼儿，这玩意真能行？”二虎踢了踢脚边的编织袋，里面是一上午的成果，一万七千多张认购证，造进去五十多万。“这得卖多少饲料才能攒下这些家当......”

　　二虎正往手心呵气，退伍兵张铁军和李国刚警惕地扫视着空荡荡的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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