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2章 她心底泛起的朦胧暖意

　　夜色渐深，廊下的灯火被夜风吹得微微摇曳，在他低沉的话音落下后，四周便只剩下虫鸣与星光。

　　沈清澜没有再拾起膝上的草药，她的指尖停留在那片微凉的艾叶上，心神却仿佛还萦绕在他所描绘的那片星辰大海之中。织女的梭子，牛郎的扁担，航海者的南十字……这些古老而浪漫的意象，经由他低沉舒缓的嗓音叙述出来，像带着某种魔力，在她原本平静的心湖里，投下了一颗颗闪烁着微光的石子。

　　她依旧没有抬头看他，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温和而克制，带着一种她此前从未在他身上感受过的……小心翼翼与期待。

　　期待什么？

　　期待她的回应？还是仅仅期待她不会因为这番超越“林城”身份的讲述而再次竖起心防？

　　沈清澜发现，自己此刻竟奇异地没有生出任何警惕或排斥。相反，一种极其陌生的、细微的暖意，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流，悄无声息地在她心底深处蔓延开来，朦胧而熨帖。

　　这暖意，并非源于那些星辰故事本身，而是源于他讲述时的姿态。

　　他没有卖弄，没有炫耀，只是用一种近乎分享的姿态，将他所知的世界的一角，平静地铺陈在她面前。他似乎在尝试着，用一种极其笨拙又无比真诚的方式，一点点地剥开“林城”这层沉默的外壳，让她看到内里些许真实的、不同于她固有认知的……东西。

　　是什么东西呢？

　　是广博的见识？是沉静的内敛？还是那份藏于笨拙之下，试图靠近的真心？

　　她分辨不清，只觉得那朦胧的暖意，渐渐驱散了秋夜的微寒，让她一直下意识绷紧的肩颈线条，都微微放松了下来。

　　她想起他扑过来时坚实的后背，想起他闯入雨夜决绝的背影，想起他递来药品时冰冷的指尖和亮得惊人的眼眸，想起他换药时沉默的配合，还有此刻，他坐在不远处，与她共享这片静谧星空的陪伴。

　　这些画面，一帧一帧，与她记忆中那个冷漠、专横、永远高高在上的陆寒霆重叠、剥离、再重叠……最终，渐渐勾勒出一个模糊却已然不同的轮廓。

　　心底那层坚冰，在被生死相护撞击后，在被干燥药品温暖后，在此刻星空故事的浸润下，似乎又悄然融化了一角。冰凉的寒意褪去，留下的是被暖流包裹的、微微酥麻的柔软。

　　她终于缓缓抬起头，迎向他的目光。

　　星光月色下，他的眼眸深邃，里面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以及一种她读得懂的、等待审判般的紧张。

　　沈清澜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与他对视了片刻。然后，她极轻、极缓地，弯起了唇角。

　　那不是一个明显的笑容，甚至算不上笑意，只是唇角一个极其微小的、向上的弧度。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浅淡得几乎看不见，却真实地存在过。

　　随即，她便重新低下头，开始继续分拣膝上的草药，动作恢复了之前的从容与流畅，仿佛刚才那短暂的对视和那微不可查的弧度，都只是星光下的错觉。

　　但陆寒霆看见了。

　　他清楚地捕捉到了她唇角那一闪而逝的柔和，看到了她抬起头时，眼底未曾掩饰的、褪去了疏离的平静，甚至是一丝……极淡的认可。

　　刹那间，一股巨大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狂喜与酸楚猛地冲上心头，让他喉头哽咽，眼眶发热。他迅速垂下了眼睫，掩饰住自己瞬间的失态，放在膝上的大手悄然握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用疼痛来确认这不是一场美梦。

　　她对他笑了。

　　虽然那么浅，那么淡。

　　但那是真正的、不带冰霜的笑意。

　　她心底泛起了朦胧的暖意。

　　而他，则感受到了足以融化十年寒冰的……春日阳光。

　　星光无声地洒落，笼罩着廊下各自平静、内心却波澜涌动的两人。

　　她继续分拣着草药，他安静地坐在一旁。

　　没有人再说话。

　　但某种温暖而柔软的东西，已经在这片共同的星空下，悄然滋生，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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