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1章 深夜书房的坦诚

　　夜色如墨，静澜苑的主宅一片寂静，只有书房的门缝下透出一线微弱的光。陆寒霆结束又一场越洋会议，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推开门，却意外地看到沈清澜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没有在看资料，也没有在处理工作，只是静静地坐着，仿佛在专门等他。

　　她的面前，摊开着几份打印出来的文献摘要，旁边是他的平板电脑，屏幕还亮着，上面是某个专业医学数据库的检索界面。而最刺眼的，是摊在正中央的那份——他藏在密码柜最深处的、深蓝色文件夹里的基因检测报告草案。

　　陆寒霆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瞳孔微缩，周身那股运筹帷幄的气场仿佛被瞬间抽空，只剩下一种被最在意的人窥见最不堪秘密的僵硬与……一丝慌乱。他看着她，喉咙发紧，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沈清澜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上他的视线。没有质问，没有泪水，没有他预想中的任何激烈情绪。她的眼神清澈见底，里面只有了然，以及一种深沉的、与他共同面对一切的坚定。

　　“回来了？”她的声音一如往常般温和，却带着不容回避的力量。

　　陆寒霆沉默地走到书桌前，目光扫过那些摊开的文件，最终落在那份检测草案上。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里面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与释然。秘密被揭开，伪装已无必要。

　　“你……都看到了。”他的声音低沉沙哑，不是疑问，是陈述。

　　“嗯。”沈清澜轻轻点头，拿起那份检测草案，“为什么不告诉我？”

　　陆寒霆避开她的目光，走到窗边，背对着她，宽阔的肩膀似乎不堪重负地微微下沉。“告诉你什么？”他苦笑一下，声音里带着自嘲，“告诉你我可能携带一个糟糕的基因，告诉你我们的孩子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被它选中？告诉你……我可能无法陪你走到最后，甚至可能在某个时候，变成一个连自己都无法控制的……负担？”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异常艰难。这是他一直以来最深沉的恐惧，远胜于任何商业对手的威胁。

　　沈清澜站起身，走到他身后，没有立刻碰触他，只是站在那里，用平稳的声线陈述事实：“所以，你就选择一个人查阅资料，一个人联系医院，一个人准备好检测，一个人承担所有可能的后果和恐惧？”

　　陆寒霆没有回头，背影僵硬。

　　“陆寒霆，”沈清澜叫了他的全名，语气郑重，“在你心里，我还是那个需要被你保护在象牙塔里，不能共担风雨的人吗？”

　　他猛地转过身，眼底翻涌着激烈的情绪：“不是！我只是……”他顿住，后面的话哽在喉咙里。他只是不想让她担心，不想让她面对这种无能为力的绝望，不想破坏他们此刻拥有的、来之不易的幸福平静。

　　“你只是习惯了做那个掌控一切、承担一切的人。”沈清澜替他说完，她向前一步，抬手，轻轻抚平他紧蹙的眉心，动作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但我们是夫妻。夫妻的意思就是，无论福祸，共同承担。”

　　她拿起桌上那份她检索到的、关于最新药物临床试验的文献，递到他面前：“你看，医学在发展，不是完全没有希望。就算……就算最坏的情况发生，我们也可以一起去寻找延缓的方法，一起去面对。而不是像你现在这样，把自己封闭在绝望的猜测里，把我排除在外。”

　　她的目光灼灼，如同暗夜中的星辰：“你担心成为我的负担？那你知不知道，被你排除在你的恐惧之外，对我来说，才是最大的负担和伤害？”

　　陆寒霆怔怔地看着她，看着她眼中毫无保留的信任与坚定，看着她手中那份代表着“希望”的文献，心中那堵用沉默和独自承受筑起的高墙，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他伸出手，不是去接那份文献，而是猛地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碎。他把脸埋在她的颈窝，贪婪地汲取着她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身体微微颤抖。

　　沈清澜能感觉到颈间传来的、他压抑的、滚烫的湿意。

　　她没有动，只是同样用力地回抱住他，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

　　“对不起……”他在她耳边嘶哑地低语，声音破碎。

　　“不用说对不起，”沈清澜的声音温柔而坚定，“以后，任何事，我们一起。”

　　在这个深夜里，在堆满文件的书房中，最沉重的秘密被摊开在灯光下。没有指责，没有抱怨，只有全然的理解和共同面对的誓言。

　　坦诚，剥去了最后的伪装，也卸下了最沉重的枷锁。从这一刻起，他们将真正意义上，并肩面对未来的一切，无论那是荣耀，还是潜藏在基因里的、未知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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