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你是我的

　　萧彻几乎是踉跄着逃离了静心苑。

　　他拖着沉重的脚步缓缓走回养心殿，一进门便迅速地关上房门，并紧紧闭上双眼，仿佛要把整个世界都隔绝在外一般。

　　房间里一片漆黑，没有一丝光亮透进来，但他似乎并不在意这些，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在这片无尽的黑暗中，那盘尚未结束的棋局显得格外醒目。

　　黑白棋子交错摆放，宛如一幅神秘而又诡异的画卷。

　　每一颗棋子都承载着他曾经付出过的心血和努力，然而此刻看来，它们不过是一场徒劳无功的挣扎罢了。

　　脑海中不断浮现出与沈砚相处的点点滴滴，尤其是对方眼中流露出的那种决然，更是让他心痛得难以自抑。

　　那分明就是一种告别，一种永诀……

　　静心苑内，气氛异常凝重压抑。

　　经过太医们长时间紧张忙碌的救治，沈砚又一次从死亡线上被硬生生地拽了回来。

　　然而这一次，无论是在场的众人还是那些经验丰富的太医们，都明显感受到了一个残酷的事实——

　　沈砚体内原本熊熊燃烧的生命之火已经变得极其微弱，几近熄灭。

　　他毫无生气地躺在病榻之上，脸色苍白如纸，紧闭双眸，连呼吸也变得极为细微、浅薄，仿佛随时都会咽下最后一口气。

　　太医署院判满脸泪痕，双膝跪地，颤抖着向萧彻禀报：

　　陛下，微臣等已经竭尽全力了，实在无能为力啊！

　　沈大人现在完全靠着仅存的一丝意志力苦苦支撑，可谓是油尽灯枯，药石无灵呐！

　　听到这番话，萧彻只觉得一阵寒意从脚心涌起，瞬间传遍全身。

　　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战栗起来，喉咙干涩，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半点声响。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

　　养心殿内没有点灯，萧彻独自坐在黑暗中，如同失去魂魄的石像。

　　不知过了多久，他猛地站起身，如同梦游般，再次吩咐出宫，走向静心苑。

　　这一次，他没有丝毫犹豫，径直推门而入。

　　内室里只点了一盏如豆的灯火，光线昏黄，将沈砚苍白的面容映照得如同易碎的琉璃。

　　林氏和沈擎都守在一旁，林氏握着儿子的手，眼泪早已流干，只是无声地啜泣。

　　沈擎则如同苍老的松柏，挺直着背脊站在阴影里，仿佛在用自己的方式，为儿子撑起最后一片天。

　　看到萧彻进来，林氏想要起身行礼，被萧彻抬手阻止了。

　　他一步步走到床边，目光死死地锁在沈砚脸上，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他……怎么样了？”

　　沈擎在阴影中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看透生死的沉痛：“回陛下，太医说……砚儿的身子已经到了极限，可能就在这一两月了。”

　　这一两月……

　　萧彻的心脏像是被瞬间捏爆，剧烈的疼痛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他踉跄一步，扶住床柱，才勉强稳住身形。

　　他挥手，示意林氏和沈擎暂且退下。

　　两人对视一眼，终究还是默默行礼，退到了外间。

　　内室只剩下他们两人，还有那盏摇曳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灯火。

　　萧彻缓缓地走到床边坐下，看着沈砚丝毫没有血色的脸，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要触碰沈砚的脸颊，却又怕惊扰了他，手悬在半空，颤抖着。

　　最终，他轻轻握住了沈砚那只格外瘦削的手。

　　那冰冷的触感，让他瞬间红了眼眶。

　　“阿砚……”

　　他俯下身，将额头抵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声音哽咽破碎，带着无尽的悔恨与绝望，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应该逼你，更不应该对你发脾气…….我怎么能让你独自一人承受这一切呢？”

　　萧彻的眼泪顺着脸颊流淌而下，滴落在沈砚那毫无血色的手背之上，形成一滩滩晶莹剔透的水渍。

　　这些泪珠仿佛承载了他所有的懊悔和自责，沉甸甸地压在了心头。

　　“那些话……不是我的真心话……不是！”

　　萧彻抬起头来，满脸泪痕地看着沈砚那张憔悴不堪的面容，眼神中透露出一种近乎疯狂的执着。

　　“阿砚！不要离开我！别丢下我一个人，你说过要永远陪着我的！你说过的！你永远也别想离开我！”

　　萧彻的声音颤抖，他像是要把所有积压已久的情绪一股脑儿全部释放出来。

　　“你不是我的臣子……从来都不是……你是我的阿砚……是我的……”

　　最后那几个字，他哽咽着，几乎无法成声，但那深藏的情感，却表露无遗。

　　可是，无论他说什么，床上的人始终没有任何反应，只有胸口那微不可察的起伏，证明着他还在顽强地与命运抗争

　　【警告：生命值1%，】

　　【为确保任务完成，生命值强制稳定在1%，此状态极不稳定，仅为短暂维系】

　　【任务进程：96%。请宿主尽快完成】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外界无人知晓。

　　这时，萧彻突然感觉到，沈砚那冰凉的手指，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虽然微弱得如同幻觉，但却真实无比！

　　萧彻浑身剧震，眼中全是激动，死死盯着沈砚的脸：“阿砚？！你能听到我说话对不对？阿砚！”

　　沈砚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细缝。

　　视线模糊而涣散，用了许久时间，才勉强聚焦在萧彻布满泪痕、写满激动的脸上。

　　他的嘴唇轻轻翕动，发出一个几不可闻的气音：“……阿……彻……”

　　这一声呼唤，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让萧彻瞬间泪如雨下。

　　“我在！我在这里！”他紧紧握住沈砚的手，仿佛要将自己的生命力渡给他。

　　沈砚看着他，涣散的眼神中似乎凝聚起最后一点清明，那目光复杂到了极点，有痛苦，有无奈，有释然，还有一丝……深藏的不舍与眷念。

　　他似乎想说什么，嘴唇颤抖着，却终究没有力气发出声音。

　　他只是看着他，深深地，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入脑海中。

　　随后，他用尽最后一丝微弱的力气，回握住萧彻的手，那力道轻得如同羽毛拂过，却带着千钧重担。

　　紧接着，他眼中那点微弱的光，如同燃尽的烛火，缓缓地、不舍地，熄灭了。

　　眼睛重新闭上，呼吸虽然依旧微弱得难以察觉，但却奇异地稳定了下来，不再像之前那样随时会断绝。

　　他再次陷入了沉睡

　　萧彻感受着掌心那微弱却真实的回应，看着沈砚重新闭眼后趋于平稳的呼吸，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与茫然。

　　他的阿砚没死！

　　他还活着！

　　可是……他还能撑多久？

　　“阿砚……阿砚……”

　　萧彻将他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一遍遍地呼唤着他的名字，泪水浸湿了两人交握的手。

　　长夜依旧深沉，但那盏灯，终究没有彻底熄灭。

　　尽管光芒微弱如星火，却顽强地，在绝望的黑暗中，撑住了一片方寸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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