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嫉妒是毒

　　七皇子府内的那场戏，仍在不动声色地继续。

　　婉清姑娘的琴音，成了府中一道固定的风景，清越，却也像无形的丝线，缠绕在知情人的心头。

　　沈砚开始下意识地避免与萧彻单独相处。

　　即使在商议政事时，他也总是垂着眼眸，言辞恭敬，将“殿下”二字挂在嘴边，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若有若无的疏离。

　　那份曾经自然流淌的亲近与默契，仿佛被一层薄冰覆盖。

　　萧彻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种变化。

　　起初，他以为沈砚是因布局劳神，或是身体不适。

　　他吩咐厨房炖了补品，叮嘱下人不得打扰沈先生静养。

　　可那份疏远感，非但没有减弱，反而随着婉清在府中停留时日的增加，愈发明显。

　　这日，萧彻需入宫向永熙帝禀报京畿防务整顿的初步构想。

　　临行前，他见沈砚面色比前几日更差，唇色浅淡，忍不住道：“阿砚，今日你便在府中歇息，不必随我入宫了。”

　　沈砚正低头整理文书，闻言动作几不可察地一顿，随即平静应道：“是，殿下。”

　　他甚至没有抬头。

　　萧彻心头莫名一堵，那种挥之不去的烦躁感又涌了上来。

　　他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最终只是抿了抿唇，转身离去。

　　马车驶向皇宫，萧彻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脑海中却不断浮现沈砚方才那低眉顺眼、毫无波澜的模样。

　　他究竟怎么了？

　　与此同时，七皇子府内，沈砚屏退了左右，独自一人待在书房。窗外的雪光映得他脸色愈发苍白。

　　他摊开手掌，看着掌心那点殷红的朱砂痣，意识沉入系统界面。

　　【生命值：28%（持续低水平波动）】

　　【积分：1850】

　　【警告：检测到宿主近期情绪波动频率及强度异常，已对机体修复进程产生负面影响。情绪能量紊乱加剧生命损耗，建议保持心境平和。】

　　【提示：清心丸库存：2。是否使用？】

　　沈砚漠然地选择了“否”。

　　平和？如何平和？他骗得过萧彻，骗得过婉清，甚至试图骗过自己，却骗不过这与他灵魂绑定的冰冷规则。

　　他走到窗边，恰好看见婉清抱着琴，披着一件雪白的狐裘，袅袅婷婷地穿过庭院，向着府门方向走去。

　　看方向，似是去购置些新的琴弦或是胭脂水粉。

　　她脸上带着浅淡而满足的笑意，那是属于“得宠”之人的从容。

　　就在这一刻，一股尖锐的、陌生的刺痛感，毫无预兆地攫住了沈砚的心脏。

　　那感觉来得如此猛烈，让他呼吸一窒，忍不住扶住窗棂，剧烈地咳嗽起来。

　　喉咙里涌上腥甜，他慌忙用袖子捂住，雪白的袖口内侧，瞬间染上一小片刺目的红。

　　【警告！宿主情绪剧烈波动，触发保护性生理反应！生命值-2%！当前生命值：26%！】

　　【紧急奖励：续命丸（3%）x1，镇痛剂x1。请宿主立刻稳定情绪！】

　　【注意：续命丸效果逐次递减！】

　　系统的警报声尖锐地回荡在脑海。

　　沈砚撑着窗台，大口喘息着，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看着袖口那抹血色，又望向婉清消失的方向，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混杂着巨大的恐慌与绝望，席卷了他。

　　不是算计，不是权衡，不是幕僚对主上应有的关切。

　　那尖锐的痛楚，那无法抑制的咳血，那在看到婉清与萧彻名字被联系在一起时，心底翻涌的酸涩与不甘……

　　这一切，都指向一个他一直以来刻意忽略、不敢深想的事实。

　　他，沈砚，对萧彻，存了不该有的心思。

　　这份感情，早已超越了君臣，超越了挚友，超越了兄弟。

　　它不知何时生根，悄然蔓延，如今已枝繁叶茂，盘踞在他心间，成了能轻易引动他伤势、催折他性命的……剧毒。

　　“原来……是这样……”

　　他低声喃喃，嘴角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苦笑。

　　他终于明白了系统那句“情绪波动加剧生命损耗”意味着什么。

　　他所剩无几的生命，不仅要献给萧彻的盛世，还要消耗在这无望的、只能深藏的情感煎熬之中。

　　他颤抖着手，取出了系统刚刚奖励的续命丸，塞入口中。

　　一股温润的药力散开，暂时压下了喉间的腥甜和心口的绞痛，却化不开那弥漫心头的苦涩。

　　从这一刻起，他看萧彻的每一个眼神，听萧彻说的每一句话，都需要用上十倍的心力去克制，去伪装。

　　那声“殿下”，不再仅仅是权宜之计，更是他为自己划下的、不可逾越的鸿沟。

　　傍晚，萧彻从宫中回来，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永熙帝对他的防务构想并未全然赞同，反而提点了几句“循序渐进”、“勿要操之过急”，言语间似乎另有所指。

　　他本能地想找沈砚分析，却在踏入书房时，看到沈砚正端坐在书案后，专注地批阅着各地送来的文书，神情是近乎刻板的平静。

　　“殿下。”沈砚起身行礼，动作规范得一板一眼。

　　萧彻挥了挥手，在他对面坐下，将宫中情形大致说了，末了问道：“阿砚，你觉得父皇此言，是何深意？”

　　沈砚垂眸听着，指尖无意识地在文书边缘摩挲。

　　他清晰地分析出，这可能是三皇子一系的人提前在皇帝面前进了言，也可能是皇帝本身对萧彻势力扩张过快的敲打。

　　他脑中飞速运转，几条应对之策已然成型。

　　然而，当他抬起眼，准备像往常一样条分缕析时，却对上了萧彻那双带着信任与依赖的眼眸。

　　那眼眸清澈，映照着他的影子，却全然不知他心底翻涌的惊涛骇浪。

　　所有精妙的谋划，所有冷静的分析，在那一刻，都哽在了喉咙里。

　　他发现自己无法像过去那样，纯粹地、坦然地迎上那双眼睛。

　　他微微偏过头，避开了那过于直接的目光，声音平稳却缺乏温度地开口：“陛下圣心独运，或许是觉得殿下近来风头过盛，需暂缓锋芒。”

　　“依臣之见，防务整顿不妨暂缓，可先着手吏部考绩之事，以示殿下并非急功近利之人。”

　　他的建议依旧精准，思路依旧清晰。

　　可萧彻却莫名觉得，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沈砚的语气里，少了那份与他心意相通的默契，多了几分公事公办的疏离。

　　“你……”

　　萧彻看着他避开的目光，心头那股无名火又隐隐窜起，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你就只会跟我说这些吗？”

　　沈砚袖中的手猛地握紧，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肌肤印记，试图用疼痛来维持清醒。

　　他强迫自己抬起眼，迎上萧彻带着薄怒的视线，唇角甚至努力牵起一丝极淡的、符合幕僚身份的弧度：

　　“殿下是君，臣是臣。为殿下剖析时局，献计献策，是臣的本分。”

　　“本分！好一个本分！”

　　萧彻霍然起身，胸膛微微起伏。

　　他想质问，想打破眼前这人冰冷的外壳，想找回那个会叫他“阿彻”、会与他笑闹、会毫无保留挡在他身前的沈砚。

　　可话到嘴边，看着对方那苍白而平静的脸，看着那眼底深处仿佛一触即碎的脆弱，他所有的话都堵在了胸口。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看了沈砚一眼，拂袖而去。

　　书房门被重重关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沈砚维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直到萧彻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回廊尽头，他才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一般，颓然坐倒在椅子里。

　　他抬手捂住胸口，那里仿佛空了一个大洞，寒风呼啸着灌入，冷得他浑身发抖。

　　【检测到宿主情绪剧烈波动，生命值-2%】

　　【检测到宿舍情绪剧烈波动，生命值-2%】

　　【生命值：25%（情绪剧烈波动后持续下降）】

　　【建议：立即使用清心丸或进行深度冥想。】

　　他无视了系统的提示，只是怔怔地望着窗外彻底暗下来的天色。

　　他终于对自己承认了那份感情，却也亲手，将那个能让他短暂栖息的世界，推得更远了。

　　嫉妒是毒，情深不寿。

　　这条他为自己选定的、辅佐明君的路，从未像此刻这般，让他感到如此的……孤寂与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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