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晕倒

　　御书房那场冲突和碎裂的玉佩，如同一场寒潮，冻结了东暖阁的空气。

　　萧彻依旧每日过来，却只是站在门口，隔着一段距离，看着宫人伺候沈砚用药，看着他昏睡或望着窗外发呆的侧影。

　　两人之间，再无一语。

　　那道门槛成了无形的界限。

　　萧彻不知自己为何迈不过去，只是看着沈砚一日比一日苍白透明，心中的恐慌与那陌生的疼痛就愈发尖锐。

　　那枚碎裂的玉佩，被沈砚用素白丝帕小心包好，藏在枕下。

　　每一次无意触碰到，都带来一阵细密绵长的痛。

　　他知道，有些东西，碎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然而，比心痛更迫切的是身体的衰竭。

　　这一次的咯血比以往都更凶险，殷红的血迹在素帕上晕开大片，触目惊心。

　　【警告！生命体征急剧恶化！生命值：3%！能量储备严重不足，请避免任何形式的消耗！】

　　系统的警报变得尖锐却无力，像风中残烛最后的摇曳。

　　他靠在床头，剧烈喘息，眼前阵阵发黑。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地笼罩着他。

　　或许，真的没有多少时间了。

　　窗外月色凄清。

　　他望着那轮冷月，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宫墙下的饴糖，树洞里的秘密，江南烟雨中的并肩，还有萧彻那双从依赖信任到如今充满痛楚的眼眸。

　　一滴泪无声滑落。

　　但他不能就这样倒下。

　　北境未平，萧锐虎视眈眈，新政刚刚起步，萧彻的帝王之路仍布满荆棘。

　　系统界面上，那【盛世任务进度：55%】的数值像一根刺，扎在他的意识里。

　　他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从枕边摸出纸笔。

　　手颤抖得厉害，几乎握不住笔。

　　他咬着牙，凭借着系统给的关于未来海军与远洋贸易的信息，结合自己这些年的思考，一字一句地写下谏言。

　　墨迹断续，字迹歪斜。

　　每写几个字，他都要停下来喘息许久，压制喉间不断上涌的血气。

　　【系统提示：检测到宿主强烈意志与“盛世”目标高度契合。】

　　【启动紧急预案：能量强制锁定。生命值强制维持在3%。】

　　【警告：此状态下任何额外消耗都将导致不可逆后果。】

　　眼前的确认界面闪烁着危险的红光。

　　沈砚看着那行字，嘴角扯出一抹极淡却坚定的弧度。

　　用最后的清醒，换他前路平坦。

　　这本就是他选的路。

　　他没有犹豫，选择了“确认”。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体内被强行固定，抽空感与某种强制的稳定感诡异并存。

　　他眼前一黑，猛地向前栽去，额头重重磕在床沿，发出一声闷响。

　　笔滚落在地，墨迹斑驳。

　　那份关于海军建设的策论，只写了一半。

　　几乎是同时，浅眠的萧彻猛地坐起，心头一阵前所未有的尖锐悸痛，冷汗瞬间湿透寝衣。

　　“沈砚！”他甚至来不及披衣，赤着脚冲出偏殿，撞开东暖阁的门。

　　内侍吓得魂飞魄散。

　　萧彻冲进内室，看到的是让他心脏骤停的一幕——沈砚伏在床沿，额角青紫，染血的素帕落在手边，地上是摔落的笔和写了一半的、带着点点血迹的纸张。

　　“阿砚——！”

　　萧彻的声音撕裂般沙哑，他扑过去将人扶起，抱在怀里。

　　那身体轻得可怕，冰冷得让他颤抖。

　　“传太医！快传太医！！”他冲着门外嘶吼，声音里带着的恐惧。

　　他紧紧抱着怀里的人，徒劳地想用体温温暖他，却只觉得那冰冷直透心脏。

　　“阿砚……你醒醒……看看我……”

　　他慌乱地擦拭着沈砚唇边额角的血迹，指尖都在发抖。

　　在他的呼唤和摇晃下，沈砚的眼睫极其微弱地颤动了一下，艰难地睁开一条缝隙。

　　视线模糊，但他能感受到那个熟悉的怀抱，能听到那带着哭腔的焦急声音。

　　是阿彻……

　　他想抬手，想告诉他别怕，却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所有的感官都在远去，只有心脏的位置，还残留着一点名为“萧彻”的微光。

　　他用尽最后的神智，凝聚起一点力量，极其轻微地，用脸颊蹭了蹭萧彻的胸膛。

　　像一个无言的告别。

　　然后，他彻底闭上了眼睛，意识沉入黑暗。

　　萧彻清晰地感受到了怀中那轻微的触碰，也感受到了那生息的骤然微弱，但万幸，并没有彻底消失。

　　“阿砚……阿砚……”他声音颤抖，一遍遍呼唤，将人更紧地搂在怀里，仿佛要将它揉进骨血，“我不准你死……你听见没有！我不准！”

　　太医连滚带爬地赶来，诊脉，施针，用药，整个东暖阁乱作一团。

　　萧彻始终紧紧抱着沈砚，不肯松手。

　　直到太医战战兢兢地表示，暂时稳住了，但情况极其危重，全看今夜能否熬过，

　　他才像是被抽空了力气，缓缓将人放下，为他盖好锦被。

　　他坐在床边，握着沈砚冰凉的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张苍白如纸的脸。

　　那一刻濒临彻底失去的恐惧，像一把烧红的烙铁，在他心上烙下了深深的印记。

　　天色微明时，沈擎和林氏闻讯匆匆赶进宫来。

　　林氏一见儿子毫无生气地躺在那里，顿时泪如雨下，扑到床边，握着沈砚冰凉的手，泣不成声：

　　“砚儿……我的砚儿啊……”

　　沈擎站在妻子身后，这位身经百战的老将军，此刻身形显得有些佝偻。

　　他看着儿子瘦削的脸庞，又看向守在床边、眼窝深陷、同样憔悴不堪的年轻帝王，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沉重地叹了口气。

　　萧彻抬起头，对上沈擎复杂的目光，喉咙发紧：“国公……”

　　沈擎缓缓摇头，声音沙哑：“陛下，臣……无话可说。”

　　他顿了顿，看着萧彻布满血丝的眼睛，“臣只问一句，陛下可知……为人父母，看着独子如此，是何等心情？”

　　萧彻心头一震，沈擎的话像一记重锤，敲打在他混乱的心上。

　　他看着沈砚，又看向悲痛欲绝的林氏和强忍痛楚的沈擎，一种前所未有的愧疚与无力感淹没了他。

　　“是朕……没有护好他。”萧彻的声音低哑。

　　沈擎深深吸了一口气：

　　“陛下，砚儿自幼便有主见，他选择的路，臣……阻拦不了。”

　　“从前臣只望他做个安稳度日的世家子，后来……后来看他辅佐陛下，施展抱负，臣虽担忧，却也知那是他的志向。”

　　“可如今……”

　　他看着儿子气息微弱的模样，终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如今臣只盼他能活下去，哪怕……哪怕只是个寻常百姓，也好。”

　　这话语中的沉痛与无奈，让萧彻心如刀绞。

　　他紧紧握住沈砚的手，仿佛这样就能留住他。

　　“朕不会让他有事。”萧彻的声音带着一种偏执的坚定，“朕会用尽一切办法，救他。”

　　沈擎看着年轻的帝王，看着他眼中那不似作伪的焦急与痛楚，最终只是深深一揖：“臣……谢陛下。”

　　他没有再多言，扶着几乎站不稳的妻子，默默地守在儿子床榻边。

　　养心殿内，帝王的偏执，父母的哀痛，共同守护着床上那一缕微弱的气息。

　　长夜未尽，但这盏灯，在众人的守护下，依旧顽强地闪烁着微光。

　　萧彻看着沈砚安静的睡颜，心中那模糊的念头越来越清晰——他不能失去这个人，无论如何都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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