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倒计时

　　转眼间六个月过去，新政的推行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至大晏王朝的每一个角落。

　　朝中因新政而起的暗流，已汹涌澎湃。

　　萧彻全力推行新政的决心毋庸置疑，但触及无数人根本利益的改革，注定步履维艰。

　　朝堂之上，每日都有激烈的争辩；地方州县，旧势力或明或暗的抵制层出不穷。

　　无数难题最终都会汇总到萧彻的案头，而每当他遇到难以抉择之处，目光总会不自觉地投向那张空置的狐裘座椅。

　　沈砚大多时间都在昏睡，偶尔清醒的片刻，精神也极差，连吞咽汤药都变得困难。

　　萧彻不敢再拿政务烦扰他，只能自己苦苦支撑，眉宇间的倦色与日俱增。

　　他唯一能感到些许慰藉的，便是坐在沈砚床边，握着他冰凉的手，低声诉说新政推行的进展与困难，

　　仿佛这样就能从那人身上汲取到一丝力量，哪怕对方可能根本听不见。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日深夜，顾清风带来一个紧急消息：

　　睿亲王萧锐狗急跳墙，竟暗中指使依附于他的御史，罗织罪名，准备联名上奏，弹劾沈砚“以病躯挟持圣意，新政之言实为祸乱朝纲，且与北境来往密切，恐有通敌之嫌”！

　　更阴险的是，他们不知从何处弄来几封模仿沈砚笔迹、内容暧昧模糊的所谓密信，作为“证据”。

　　“陛下，睿亲王此举，是想在先生……在先生临走前，泼上脏水，污其清名，更想借此动摇新政！”

　　顾清风语气凝重。

　　萧彻闻言，勃然大怒，额角青筋暴起：“他敢！”

　　他猛地攥紧拳头，眼中杀意凛然，“证据确凿了吗？”

　　“回陛下，我们掌握的证据已足够定其勾结北境、图谋不轨之罪。

　　只是……若此时动手，睿亲王必会鱼死网破，将那几封伪造的密信公之于众，虽伤不了陛下，却恐污了先生身后名……”

　　萧彻脸色铁青，在殿内来回踱步。

　　他不在乎萧锐如何攀咬，但他绝不能容忍任何人往沈砚身上泼脏水，尤其是在他生命最后的时刻！

　　焦虑、愤怒、还有对沈砚状况的担忧，如同烈火，灼烧着他的心。

　　他下意识地走到东暖阁门口，隔着帘幕，听着里面沈砚微弱的呼吸声，心头那股无名火与尖锐的痛楚交织更甚。

　　他急需一个支点，一个肯定。

　　最终，他还是没忍住，轻轻掀帘走了进去。

　　太医刚为沈砚施完针，沈砚正陷入一种不安的浅眠，眉头紧蹙，唇色泛着青紫。

　　萧彻坐在床边，看着沈砚消瘦得脱了形的脸颊，所有关于朝堂争斗的烦扰似乎都远了，只剩下无边的心疼。

　　他伸出手，极轻地抚平沈砚眉间的褶皱，低声呢喃，像是说给他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阿砚，别怕…有我在，谁也不能伤害你……那些宵小之辈，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或许是感受到了他的触碰与声音，沈砚的眼睫微微颤动，竟缓缓睁开了一条缝。

　　视线模糊地聚焦在萧彻写满焦虑与疲惫的脸上。

　　“……陛下？”他的声音气若游丝。

　　“是我。”

　　萧彻连忙凑近，握住他试图抬起的手，“感觉怎么样？”

　　沈砚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混沌的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清明，他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嘴唇翕动，用尽力气吐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新政…不可…退…萧锐…当断”

　　他虽昏沉，却仿佛本能地感知到了外界的风波与萧彻的艰难。

　　萧彻心头巨震，他没想到沈砚在如此状态下，竟还能一语道破他心中的纠结与要害！

　　是啊，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为了阿砚的清白，为了新政的推行，萧锐……必须立刻铲除！

　　“我明白！我知道该怎么做！”

　　萧彻紧紧握住他的手，声音带着哽咽，

　　“你别操心，好好休息，等你好了，我还要你看着这新政推行天下，看着四海升平……”

　　沈砚似乎想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却终究无力，眼神再次涣散，重新陷入昏睡之中。

　　就是这短暂的清醒与嘱托，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本就心力交瘁、全凭一股意志支撑的身体，在情绪这一细微的波动下，彻底崩溃了。

　　当夜子时，沈砚毫无征兆地发起高烧，浑身滚烫，却四肢冰冷，陷入了深度的昏迷。

　　任凭太医如何用药施针，高热始终不退，气息也越来越微弱，几次几乎断绝。

　　【警告！能量核心过载！生命值：3%…2%…持续下降中！】

　　冰冷的提示音在沈砚彻底沉沦的意识深处回响，却已无法唤起任何涟漪。

　　“废物！一群废物！”

　　萧彻看着太医们束手无策的模样，看着沈砚气息奄奄、仿佛下一刻就要离去的样子，多日来的压力、恐慌、愤怒与那蚀骨的心痛彻底爆发了。

　　他一把掀翻了太医署呈上的药盘，瓷片碎裂声在死寂的殿内格外刺耳。

　　“救他！朕命令你们救他！他若有事，朕要你们统统陪葬！”

　　他双目赤红，状若疯癫，再不见平日的沉稳帝王模样，只剩下一个即将失去最重要之人的、绝望的普通人。

　　他推开所有试图劝阻的内侍和太医，跌跌撞撞地扑到床边，

　　紧紧抓住沈砚滚烫却毫无生气的手，一遍遍地，用沙哑不堪、带着绝望哭腔的声音在他耳边呼喊：

　　“阿砚……你醒醒……你看看我……”

　　“阿砚……我错了……我不该让你操心……我不该逼你……”

　　“阿砚……你醒来好不好？我再也不逼你做什么了……只要你醒来……”

　　“阿砚……求你了……别丢下我一个人……阿砚……”

　　滚烫的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滴落在沈砚苍白的手背上，又迅速被他皮肤的高温蒸发。

　　林氏和沈擎闻讯连夜赶来，看到这一幕，林氏当场晕厥过去，被宫人扶到偏殿。

　　沈擎老泪纵横，看着形容枯槁、紧紧抓着儿子手不放的年轻帝王，看着床上生死不知的儿子，

　　这位一生刚强的老将军，仿佛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踉跄着靠在门框上，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萧彻对周遭的一切都已感知不到。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这个人，和那即将彻底消散的微弱呼吸。

　　他罢朝了。

　　整整三日，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如同最固执的守夜人，

　　守在沈砚床边，一遍遍地呼喊着他的名字，从最初的命令、哀求，到后来只剩下无意识的、破碎的呢喃。

　　“阿砚……”

　　“阿砚……”

　　声音嘶哑，仿佛泣血。

　　养心殿内，药味混合着绝望的气息，几乎令人窒息。

　　宫人们跪了一地，无人敢出声。

　　所有人都明白，沈先生若熬不过这一关，大晏的天，恐怕真的要变了。

　　而就在这至暗的时刻，一直沉寂的系统界面，在沈砚意识的最深处，那代表着任务进程的【85%】数字，忽然跳动了一下，变成了【90%】。

　　仿佛是他感知到了那撕心裂肺的呼唤，残存的生命本能地进行着最后的、微弱的回应。

　　亦或是，命运的齿轮，终于无可逆转地，滑向了最终的轨道。
　　http://www.c8e.cc/49073/85.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c8e.cc。笔趣看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m.c8e.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