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尘缘已尽

　　闻禅大师双手合十，微微躬身，说道：“王爷深夜造访，寒舍蓬荜生辉，王爷请进。”

　　魏渊踏入禅房，屋内温暖的气息瞬间包裹住他，与外面的冰天雪地形成鲜明对比。

　　而小几上放着一盏冒着热气的茶。

　　“大师，又来叨扰了。”魏渊双手合十。

　　闻禅大师抬眸，细细打量着眼前人，只觉这一次再见，眼前的王爷比上次见到时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深邃，仿佛藏着无数不为人知的秘密和经历，就连原本沉稳的气场此刻也比之前更具有压迫感。

　　而这股压迫感无异于君令天下，甚至比当今圣上更甚几分，仿佛是岁月与经历在他身上镌刻下的独特印记。

　　他心中暗自惊叹，微微垂首，将这一丝讶异隐匿于平静的神色之下。

　　“王爷请坐，不知深夜前来，所为何事？老衲定知无不言。”闻禅大师抬手示意魏渊落座，声音平和沉稳。

　　魏渊在蒲团上坐下，双手摊开置于腿上，目光深邃如潭:“不瞒大师，本王自上次在贵寺经历了异事，回去就一梦魇不断，夜夜都被同样的梦所困扰。”

　　“还请王爷详细到来，老衲定全力帮王爷解惑。”闻禅大师双手合十，目光温和。

　　魏渊继续道:“梦中，本王身着玄衣绮裳，手握玄铁剑，销毁了一座又一座的寺庙，可一转眼，本王就跪在了金尊佛像之下，口中还一直重复着同一句话‘愿以吾身，换她安稳。’而梦里，本王也确实用尽一切乃至付出性命，纵使烈焰灼烧、钻心的剧痛让本王几近昏厥，可那句‘愿以吾身，换她安稳’依旧如常。周围高僧们的诵经声，在烈焰的呼啸声中，仿佛形成了一股无形的力量，在烈火的肆虐中守护着本王的意志。伴随本王的躯体在烈火中逐渐消逝，当本王再次清醒时，眼前虽是一片混沌虚无，可唯有那一句‘愿以吾身，换她安稳’在这无尽虚空中不断回响。让本王几次难以将梦境和现实区分开来。如今，本王也已然豁然，梦中所谓的‘她’正是本王的王妃，大师，您见多识广，能否为本王解开这梦的谜团？又或是，梦中因果是否会牵连到本王的王妃？”

　　闻禅大师听后，神色凝重，缓缓开口：“王爷，佛门信奉人有前世今生之说，虽说王妃并未参与这场屠杀毁庙，可王妃却是这梦境的起因，亦是前世王爷毁庙一切恶缘之首。纵然王爷前世放弃一切乃至付出性命，发下‘愿以吾身，换她安稳’之愿，可佛法讲究因果循环，恶果已种，这笔因果仍在。”

　　魏渊突然低笑一声，那笑声在静谧的禅房里原本屋外的寒冷来得更加刺骨:“荒唐！即便如此，就算要报应也该报应到本王身上，为何还要牵连无辜之人。”

　　闻禅大师双手合十，神色悲悯，道：“王爷息怒，佛法所言因果循环，并非是简单的赏罚。老衲也是凭王爷所梦来解王爷与王妃二人前世的前世因果，王爷种下恶因，而那恶因的种子里，王妃便是其中一个最为重要的因子。敢问王爷发下宏愿以自身换王妃安稳，可这世间哪有人白白受帮呢？王妃前世为恶缘之首，却得真龙甘愿庇护得以重获新生，这于前世的王妃而言是福亦是祸，那这一世承受因果反噬也当是情理之中。”

　　魏渊皱眉，他没想过，他的一己之念会让南宝宁这一世去承受因果反噬之痛:“那大师可有化解之法？又或者将这因果都转嫁到本王身上。”

　　上一世，终究是他强求了她，可他也不悔，真要论因果报应，也该是他。

　　闻禅大师缓缓闭上双眼，沉默片刻，禅房内炉火的噼啪作响。

　　良久，他睁开双眼，目光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说道：“王爷，有一办法或许能顺应天意。”

　　“大师请说！”魏渊眸中闪过异样的光芒，或许真如上一世无嗔那疯和尚所言。

　　“请王爷顺应天命，莫要执着于那九五之尊之位。”闻禅大师双手合十，怕魏渊不懂，继续道:“王爷前世种下恶因，妄图以一己之力逆天改命，虽有护王妃之心，却也违背了天道运转。若您这一世强行逆反天道，执意争夺那九五之尊之位，不仅会让您与王妃这一世的惨状比上一世有过之而无不及，更会让因果的业障愈发深重。”

　　“就这些？”魏渊听到闻禅大师所言，神色并未有太多的震惊。

　　他想起上一世，自己为了能让南宝宁活过来，听信了疯和尚无嗔之言，放弃帝位，舍弃性命，只求她能安稳。

　　能有如此疯话，不是疯和尚又是什么？可不得不说，无嗔确实应受世人供奉香火的高僧，也不知这一世的疯和尚在何处游历。

　　而在他决定复活南宝宁的那一刻，他便已将那九五之尊之位视为无物，如今听闻闻禅大师之言，不过是再次印证了他心中所想。

　　“王爷若放下这称帝的执念，安心守护王妃，与她一同度过这一世，便是最好的化解之法。因果虽在，但您与王妃也定时刻心怀善念，多做善事，或可慢慢消解这业障。切不可再行逆天之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闻禅大师缓缓道。

　　魏渊听了闻禅大师的话，起身双手合十向闻禅大师行礼：“多谢大师指点，本王定当顺应天意。”

　　说罢，便带着十诺和玄青离开了禅房。

　　待魏渊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闻禅大师突然身子一晃，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染红了身前的蒲团。

　　一旁侍奉的小和尚见状，吓得脸色煞白，急忙上前扶住他，带着哭腔喊道：“师傅！师傅您怎么了？”

　　闻禅大师摆了摆手，强撑着一丝力气，声音微弱却又透着几分释然：“莫要慌张，为师尘缘已尽，是时候了。”

　　小和尚哭得更厉害了，紧紧抓着闻禅大师的衣袖：“师傅，您不能走，您还要继续教导我佛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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