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病历本里的幽灵

　　地狱之门已在眼前。它的入口，竟是一家伪装成废墟的精神病院。

　　事务所内的空气凝固了，只剩下设备低沉的嗡鸣。

　　凌寒冰冷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那枚沾着林霜血迹的军牌被她紧紧攥在掌心，金属的棱角几乎要刺破皮肤。

　　“乔伊，”凌寒的声音打破了死寂，不带一丝温度，“你需要一个身份，一个能让你进入那座‘废弃’病院档案室的身份。”

　　乔伊推了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如刀。

　　“药品稽查员，”她几乎没有思考，“任何废弃的医疗机构，在资产清算前都必须处理遗留的管制药品。这是最合法、最不易引起怀疑的切入点。”

　　“给你两小时准备。”凌寒点头，视线转向白影，“我需要那里的内部结构图，以及……所有活着的人的名单。”

　　“明白。”白影的指尖已经在键盘上化作幻影。

　　二十四小时后，一辆印着“翡翠港卫生监督局”字样的公务车，停在了第七区b3精神病院锈迹斑斑的大门前。

　　乔伊一身笔挺的制服，手持公文包，表情严肃得像一块冰。

　　这里的外表完美符合“废弃”的定义。

　　疯长的藤蔓爬满了斑驳的墙壁，破损的窗户像一个个空洞的眼窝，凝视着每一个不速之客。

　　然而，乔伊的微型热感应仪清晰地显示，地表之下，有着远超常规建筑的能量反应和规律的人员活动。

　　两名身穿保安制服，实则太阳穴高鼓、步伐沉稳的精锐守卫拦住了她。

　　乔伊从容地出示了伪造的证件和稽查令，言辞官方而冷漠，挑剔地指出了几处“安全隐患”，并要求立刻核对药品库存，否则将上报安全总署。

　　在“官方压力”下，守卫只能不情愿地领着她，穿过布满灰尘和蛛网的走廊，进入了位于地下一层的档案科。

　　房间里弥漫着纸张发霉的气味，但乔一进门就察觉到了不对劲——这里的空气过于干燥，恒温恒湿系统仍在运作。

　　她一边装模作样地翻阅着泛黄的病历，一边用指尖上佩戴的一枚伪装成戒指的微型扫描仪，飞速划过一排排金属档案柜的标签。

　　数据流无声地传输回事务所。

　　白影的屏幕上，一个个患者名录被迅速还原。

　　忽然，白影的呼吸一滞。

　　她将一页扫描出的电子文档放大，上面的文字让整个指挥室的温度降至冰点。

　　【姓名：陆枫。

　　编号：c-07。

　　状态：认知重构中（第三阶段）。】

　　【姓名：陈默。

　　编号：F-12。

　　状态：认知重构中（第五阶段）。】

　　【姓名：张远。编号：b-09。状态：已完成，待转运。】

　　名单上，赫然出现了超过二十个凤凰特战队与国内其他特种部队记录在案“确认牺牲”或“任务中失踪”的队员姓名！

　　而陆枫，萧玦心心念念寻找的弟弟，就在其中。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每一份“认知重构”计划书的审批签字栏里，都清晰地盖着军部后勤部、装备部、情报部三位不同将领的电子签章。

　　这不是某个人的疯狂，这是一个由上至下的系统性罪恶。

　　“不止是他们……”白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迅速切换了攻击路径，利用刚才扫描到的内网Ip地址，如一柄无形的尖刀，刺向了医院更深层级的数据库。

　　防火墙在她的代码风暴面前层层瓦解。

　　很快，一个被命名为“清心计划”的绝密数据库暴露在她眼前。

　　里面没有病历，只有冰冷的数据记录。

　　记录着如何通过特定频率的电磁刺激、混合了新型药物的静脉注射、以及在深度睡眠中植入的虚假梦境，来一步步瓦解、篡改一个顶尖特工的记忆和情感。

　　每一个“治疗对象”都被赋予了新的代号，像是在标记一件产品。

　　【对象：赤狐。

　　情感剥离完成度：97%。

　　忠诚度重塑：89%。

　　评估：可进入下一阶段。】

　　【对象：苍龙。

　　模拟测试阶段。

　　数据异常波动，建议强化药物剂量。】

　　【对象：夜枭。

　　初始模型建立……失败。

　　目标精神壁垒强度超规格，已列为高风险观察对象。】

　　看到“夜枭”和“苍龙”这两个代号，白影的瞳孔猛地收缩。

　　夜枭是凌寒如今的代号，而苍龙……是萧玦的队伍！

　　“这不是治疗，”她一拳砸在桌面上，咬牙切齿地低吼，“这是批量生产没有感情的怪物！他们甚至在用我们的代号进行模拟演习！”

　　另一边，温瑜已经拿到了乔伊通过微型光谱分析仪传回的药品成分。

　　他将数据导入军用药物数据库，比对结果瞬间弹出。

　　“x9型神经抑制剂……”温瑜的脸色惨白如纸，他死死盯着屏幕上那复杂的分子式，“军方实验室三年前就被封禁的项目，它能精准地烧断大脑中负责共情、恐惧和同情心的神经元链接，但完整保留战斗本能和肌肉记忆。”

　　他想起了秦昊在军改会议上提出的那个疯狂的“清巢2.0”计划——筛选出最高效、最“干净”的执行者，剔除所有“不必要”的人性弱点。

　　“他们想制造一批绝对服从、不会犹豫、不会痛苦的杀人机器。”温瑜的声音发颤，仿佛看到了无数鲜活的面孔在眼前变得麻木呆滞，“连我们流泪的权利，都要被当作系统故障代码一样删除！”

　　几乎是同一时刻，精神病院外围一公里处，废弃的地铁隧道口。

　　雷震一身城市迷彩，如幽灵般贴在阴影里。

　　她刚刚完成了对整个b3区域外围的物理勘察，发现了一条被伪装起来的通风管道，其出口正对着这条废弃的地铁线。

　　这是唯一的、可供大型设备或车辆出入的暗道。

　　她小心翼翼地在隧道口的铁轨下，布置了数个微型震动传感器，随后迅速撤离。

　　当晚，事务所内，所有人都盯着监控屏幕。

　　凌晨两点整，雷震布置的传感器传回了规律的震动波形。

　　一辆封闭式货车，如同黑夜中的巨兽，缓缓从隧道深处驶出，短暂停留后，又悄然离去。

　　“有车出来了。”雷震报告。

　　白影立刻调取了附近区域的民用监控，并通过算法增强了红外影像的清晰度。

　　画面中，几个穿着白色防护服的人，正从车上抬下几个用黑色运尸袋包裹的“东西”。

　　但红外影像不会说谎——那些袋子里，分明是散发着热量、仍在活动的生命体。

　　他们的头上都罩着厚厚的头罩。

　　“他们在转移实验体。”凌寒凝视着屏幕上那些扭动的人形轮廓，声音冷得像冰，“每一次大规模转移，都意味着上一批‘成品’已经完成，或者……实验失败品需要被‘处理’。我们必须抢在下一轮‘清洗’之前动手。”

　　她站起身，目光扫过自己的队员。

　　愤怒、悲伤、惊骇，种种情绪在每个人的眼中燃烧，但最终都化为了决绝的战意。

　　“行动方案，”凌寒的声音清晰而有力，在寂静的房间里回响，“乔伊，你需要再次潜入，在指定时间制造火灾警报，疏散非战斗人员，引开核心区域的守卫。白影，我要你在警报响起后三秒内，切断他们的备用电源，并用伪造的系统崩溃日志覆盖所有监控记录。雷震，在隧道口布设强效电磁脉冲装置，行动开始时，我要他们方圆五百米内所有通讯设备变成废铁。温瑜，你携带x9的广谱解毒剂，随我突入，随时准备救援。”

　　她停顿了一下，从贴身的口袋里，取出一张薄如蝉翼的黑色金属卡片。

　　卡片上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一道道复杂的、如同神经元的金色纹路。

　　“这是‘神经锚点’密钥卡，”凌寒的指腹轻轻抚过卡片，“我父亲的遗物。根据他留下的笔记，这是当年参与‘数字宇宙’底层协议构建时，留下的最高权限物理密匙之一，可以短暂解锁任何基于该协议建立的安保系统，包括……那座地狱。”

　　行动前夜，万籁俱寂。

　　凌寒独自站在事务所顶楼的天台上，夜风吹动着她的发梢。

　　她闭上眼，超乎常人的感知力如水银般铺展开来，笼罩着脚下这座沉睡的城市。

　　忽然，她的眉心微不可察地一跳。

　　在东南方约三公里外的一栋摩天大楼顶端，有一道目光，一道极其隐晦、专业、却又带着某种复杂情绪的注视感，一闪而逝。

　　她没有动，甚至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在心中冷冷地记下了那个坐标。

　　敌人，也在看着她。

　　而在此时此刻，翡翠港军部最深处的档案库内，一名高级参谋正将一份标记着“绝密·永久封存”字样的文件放入保险柜。

　　文件标题是：《关于陆军特种作战队员陆枫失踪案的最终调查报告》。

　　报告结论：证据链中断，终止调查。

　　在签批人那一栏，一个龙飞凤舞的签名，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萧玦。

　　夜色渐深，城市的光影在凌寒的脚下流淌。

　　行动的一切都已准备就绪，只等指针划过那个预定的刻度。

　　凌晨一点十七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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