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烽火连城·青木仁心】

　　循着天际那抹不祥的血色与风中飘来的焦糊味，楚萧踏上了北溟焦土。

　　玄水精粹带来的澎湃生机在体内奔涌，对水元的亲和让他步履轻捷了许多。

　　但眼前的景象，却让这份力量感瞬间沉入了冰冷的谷底。

　　城池，已经不能称之为城池。

　　目光所及，尽是断壁残垣。

　　焦黑的木梁如同巨兽折断的肋骨，狰狞地刺向铅灰色的天空。

　　曾经平整的街道被巨大的力量犁开，翻涌出混杂着瓦砾和暗红泥土的沟壑。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浓重的血腥味，以及一种万物死寂的、令人窒息的尘埃气息。

　　废墟间，是地狱般的景象。

　　倒塌的房屋下，偶尔伸出一只焦黑僵硬的手，无声诉说着被活埋的绝望。

　　残破的墙壁上，溅射着早已干涸发黑的大片血迹，勾勒出临死前挣扎的剪影。

　　更多的人，则如同被丢弃的破布娃娃，横七竖八地躺在冰冷的瓦砾间，或肢体残缺，或浑身焦黑。

　　只有微弱的呻吟和压抑到极致的哭泣声，如同游丝般在死寂的废墟中飘荡。

　　“水…水…”

　　“娘…娘你在哪…囡囡疼…”

　　“老天爷啊…开开眼吧…”

　　绝望的呓语、孩童无助的哭喊、伤者濒死的呻吟，交织成一首撕心裂肺的死亡挽歌，重重敲打在楚萧的心头。

　　他曾在矿洞底层见过死亡，见过监工鞭子下的血痕，但从未见过如此大规模、如此惨烈的生灵涂炭！

　　每一道微弱的呻吟，都像一根冰冷的针，扎在他刚刚获得新生的躯体上。

　　这就是洛澜口中的修罗场…九帝争锋的代价！

　　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和愤怒，如同冰冷的铅块，压在他的胸口。

　　对“生”的敬畏，在此刻化作了对眼前这无边死寂的深切痛楚。

　　他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手心，玄水精粹带来的温润感被这残酷的现实冲刷得冰凉。

　　他沉默地走在废墟间，脚步沉重。

　　混沌珠在胸口传来阵阵悸动，并非对力量的渴望，而是一种面对海量死亡与怨气的本能反应。

　　它似乎在渴求，又似乎在排斥。

　　忽然，一阵极其微弱、如同猫崽般的呻吟声从一堆焦黑的断木瓦砾下传来。

　　“呜…娘…好疼…”

　　楚萧脚步猛地顿住。

　　他循声拨开焦黑的木炭和碎砖，看到了一个被半掩埋的孩子。

　　不过五六岁年纪，小脸脏污不堪，沾满了黑灰和干涸的血迹。

　　身上的粗布衣服被撕裂了大半，露出的胳膊和大腿上布满了擦伤和灼痕。

　　最严重的是左小腿，被一根断裂的尖锐木刺穿透，鲜血虽已凝固，但伤口周围肿胀发黑，散发着不好的气息。

　　孩子气息微弱，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珠和灰尘，小小的身体在无意识的痛苦中微微抽搐。

　　“该死！”楚萧低声咒骂了一句，不知是骂这该死的世道，还是骂自己的无力。

　　他小心翼翼地清理开孩子身上的杂物，动作笨拙却异常轻柔，生怕牵动那可怕的伤口。

　　怎么办？

　　他不是医者，没有灵丹妙药。

　　玄水精粹能治他的伤，但对这凡人孩童的严重创伤，他根本不知如何运用那磅礴的生机之力。

　　强行灌输恐怕会适得其反，直接撑爆这脆弱的小生命。

　　就在这束手无策的焦灼之际，混沌珠的悸动陡然变得清晰起来！

　　一股极其微弱却清晰的意念传来——吞噬、转化！

　　楚萧猛地看向四周。

　　空气中弥漫的、浓郁到化不开的战场死气、血煞怨念，如同无形的黑色雾气，正丝丝缕缕地缠绕着这片废墟！

　　这些对生灵有害的能量，此刻在混沌珠的感知中，却仿佛成了…原料？

　　一个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

　　他深吸一口气，盘膝坐在孩童身边。

　　闭上双眼，集中全部精神，沟通胸口的混沌珠。

　　“混沌珠…帮帮我！” 意念带着强烈的祈求。

　　嗡！

　　混沌珠灰芒微闪，一股无形的吸力以楚萧为中心悄然扩散。

　　周围弥漫的、冰冷的死气，粘稠的血煞怨念，如同受到无形之手的牵引，丝丝缕缕地汇聚而来，透过他的皮肤，被强行吸入体内！

　　“呃！” 楚萧闷哼一声，身体剧震！

　　死气阴寒刺骨，如同冰锥刺入骨髓！

　　血煞怨念狂暴污秽，带着无数亡魂临死前的恐惧与不甘，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烙印在他的灵魂上！

　　剧痛瞬间席卷全身，经脉如同被无数细小的刀片切割！

　　这痛苦虽然远不及承受海眼灭绝之力时那般恐怖，却也如同持续的酷刑！

　　他额头上瞬间渗出豆大的汗珠，脸色发白，牙关紧咬，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但他没有停下！

　　他强忍着这非人的痛楚，将混沌珠的吞噬之力运转到极致，疯狂地吸纳着周遭有害的能量！

　　吞噬！转化！

　　混沌珠内部，那灰蒙蒙的混沌之气如同最精密的熔炉，蛮横地撕扯、消磨着涌入的死气与血煞！

　　这个过程极其艰难，转化效率也低得可怜，每一次转化都带来剧烈的灵魂震颤。

　　但楚萧不管不顾，他榨取着每一分意志，将转化出的、极其微弱却无比精纯的一缕生机之力，小心翼翼地剥离出来。

　　他伸出微微颤抖的右手，掌心覆盖着孩童冰凉的额头。

　　那缕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的、带着混沌珠特有灰芒的生机，如同涓涓细流，极其缓慢、极其轻柔地渡入孩童体内。

　　这过程缓慢而痛苦。

　　楚萧如同一个笨拙的工匠，用最粗陋的工具，进行着最精密的操作。

　　他需要忍受着体内死气血煞侵蚀的痛苦，又要极度小心地控制着那缕微弱生机的输出，生怕一个不慎，就断了这孩童最后的生机。

　　时间一点点流逝。

　　楚萧的汗水浸透了后背，手臂因持续的紧张和痛苦控制而微微痉挛。

　　但他眼神专注，死死盯着孩童苍白的小脸。

　　终于！

　　那孩童长长的、沾满灰尘的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声微弱却清晰的咳嗽从孩子干裂的嘴唇里发出：“咳…咳咳…”

　　虽然依旧虚弱，但这声咳嗽，如同黑暗中亮起的一点星火，瞬间点燃了楚萧心中的希望！

　　他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更加专注地引导着那缕微弱的生机，小心翼翼地滋养着孩童残破的身体。

　　就在这时——

　　轰！！！

　　一道纯粹到极致、蕴含着磅礴无匹生命本源的青翠光华，毫无征兆地撕裂了城池上空厚重的铅灰色云层和弥漫的血色怨气，如同创世之初的第一缕光，轰然降临！

　　这道光柱并非毁灭性的，它温润、浩大、充满了抚慰万物的慈悲与生机！

　　光柱所过之处，如同神迹显现！

　　废墟焦土之上，点点嫩绿的草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破土而出，顽强地舒展着叶片！

　　断壁残垣间，枯萎焦黑的藤蔓枝条上，竟然抽出了新鲜的嫩芽，甚至有几朵不知名的小花，颤巍巍地在风中绽放！

　　空气中那令人作呕的焦糊与血腥味，被一股清新到极致、带着泥土和草木芬芳的气息迅速驱散、净化！

　　整个死寂的、如同坟墓般的城池废墟，在这道青翠光柱的照耀下，仿佛被注入了新的灵魂，焕发出一线微弱的生机！

　　光柱缓缓收敛。

　　一道身影，沐浴在尚未散尽的青翠光晕之中，静静地悬浮在城池废墟的上空。

　　青木女帝——沐瑶！

　　她身着一袭深邃如古老森林的墨绿色广袖帝袍，袍摆宽大，自然垂落，行动间如行云流水，飘逸而庄严。

　　袍面上，细腻繁复的银色叶脉经络暗纹若隐若现，如同活物般随着光线的流转而波动。

　　内衬是素雅的月白色轻纱襦裙，领口和袖口绣着精致的淡金色新芽纹饰。

　　一条深棕色、似经岁月打磨的柔韧树皮质地的宽腰带束出纤细却蕴含力量的腰肢，腰带上镶嵌的几颗温润翠绿宝石，散发着温和的生机光晕。

　　一头长发并非纯粹的黑，而是以深沉的墨绿为基底，如同静谧的夜之森林。

　　此刻在青翠光晕的映照下，发丝深处透出充满活力的翠绿光泽，如同阳光穿透茂密树冠洒下的光斑，发梢甚至泛起象征新生与希望的嫩绿色微光。

　　长发在脑后松松挽成一个典雅的低髻，由数根带着嫩芽、闪烁着生机绿芒的翠绿藤蔓巧妙缠绕固定，几缕柔顺的发丝自然垂落鬓边颈侧。

　　髻中点缀着一两朵永不凋谢、散发着微光的玉青色灵花。

　　一顶精巧绝伦的额冠戴于发髻之上，由蜿蜒深色的灵木枝桠构成框架，如同古老森林的缩影，点缀着几片栩栩如生的翡翠灵叶和含苞待放的青玉色花骨朵，象征着她对万木的统御。

　　她双腕各戴着数个纤细的、由活藤自然缠绕而成的藤镯，翠绿的藤蔓是真正的活物，在她降临的生机滋养下，正以肉眼可见的缓慢速度舒展着嫩叶，甚至有一朵米粒大小的淡黄色小花悄然绽放。

　　颈间一枚水滴形的温润翡翠吊坠，内部仿佛封存着浓缩的生命精华，散发着柔和而磅礴的生机波动。

　　她的肤色是温润的暖玉白，细腻白皙中透出健康的淡淡粉晕，如同浸润在晨曦中的美玉，象征着生命的活力与滋养万物的温暖。

　　身姿高挑修长，匀称而富有生机感，蕴含着如同参天古树般的韧性与内在力量，静立空中，带着大地之母般的包容与自然神只的超然。

　　此刻，她那悲悯如同森林之眸的目光，缓缓扫过下方满目疮痍的城池废墟。

　　目光所及，废墟间顽强钻出的嫩草绿芽似乎更加鲜亮了几分。

　　她的眼神深邃、宁静，带着神只俯瞰人世的疏离与悲悯，仿佛在无声地叹息这生命的凋零。

　　然而，当她的目光掠过一处断壁的角落时，那悲悯而超然的眸光，骤然凝滞。

　　在那片被青翠光雨眷顾、几株嫩草顽强生长的断墙下，一个衣衫褴褛、浑身沾满血污泥垢的青年，正半跪在地。

　　他一只手紧紧按在一个重伤孩童的额头，掌心处，一缕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却异常坚韧纯粹的灰色光芒，正如同风中残烛般，顽强地跳动着，将一丝丝极其微弱的生机，渡入那孩童濒死的躯体。

　　那光芒是如此渺小，在她这执掌生命本源的女帝眼中，如同浩瀚森林中的一点萤火。

　　但那点萤火中蕴含的、那种不惜自身承受痛苦（她能清晰感受到青年体内紊乱的气息和强行转化死气带来的反噬）、也要为另一条生命搏取一线生机的纯粹意志，却如同黑夜中最醒目的星辰，瞬间穿透了层层废墟，精准地、牢牢地抓住了她的视线。

　　沐瑶那双如同蕴含了整座森林生机的悲悯眼眸深处，那亘古的平静湖面上，第一次…为了一点凡尘的萤火，投下了一颗名为“专注”的石子。

　　下一章预告：【帝悯苍生·凡木同春】

　　“萤火之光，亦能燎原…”沐瑶轻语，指尖却凌空点向楚萧！

　　一缕精纯磅礴的青木本源之力跨越空间，瞬间没入楚萧胸膛！

　　“嗡——！”混沌珠灰芒炸裂，如久旱逢甘霖！

　　楚萧体表细微伤痕瞬间消失，肌肤莹润如新玉！

　　体内生机如江河奔涌，骨骼发出炒豆般的爆响，力量感前所未有的充盈！

　　“这…这比矿头私藏的百年老参汤还带劲！”楚萧震惊抬头。

　　沐瑶眸光专注落于己身，嘴角微扬：“此力，助你…护持此间萤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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