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他们开发布会，我站人才市场

　　宴会厅内，鎏金的灯光将每一个衣着光鲜的嘉宾都映照得如同精英典范。

　　天穹科技的公关总监手持麦克风，脸上是训练有素的悲悯与正义：“我们谴责任何利用公众同情心，编造谎言、收割流量的诈骗行为……”

　　他的声音通过顶级音响设备，清晰而洪亮。

　　而在另一端，林夏的直播间里，一场无声的核爆正在上演。

　　她的镜头冷静地划过一张张写满故事的脸。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衬衫的中年男人，手抖得几乎握不住笔，在简历的“年龄”一栏旁反复涂改；一个妆容精致的女人，悄悄拿出身份证，对着光反复确认那串即将宣告她“职场死刑”的出生日期；更远处，一个年轻人将刚打印出来的、还带着温度的求职简历，默默折成了一架纸飞机，手腕一扬，那架承载着希望又被现实击碎的飞机，划出一道无力的弧线，精准地坠入“不可回收”的垃圾桶里。

　　直播间的人数从百万、二百万，一路飙升至三百二十万。

　　弹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集体沉默。

　　每一个数字背后，都是一双感同身受的眼睛。

　　就在这时，屏幕上画面骤然卡顿，随即跳出一行冰冷的系统提示：【因信号不稳定，直播已中断。】

　　黑屏的瞬间，无数守在屏幕前的观众心脏猛地一沉。

　　“他们动手了！”

　　“果然！真话永远活不过三秒！”

　　然而，仅仅两秒钟后，无数个粉丝群、行业社群里，七个全新的直播链接被疯狂转发。

　　它们来自七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众直播平台，如同从黑暗中钻出的游击队。

　　点开链接，熟悉的画面重现，林夏的直播流丝滑如初。

　　唯一的不同是，所有直播间的标题，在断播的瞬间被统一修改为——《沉默正在被删除》。

　　这是林夏早已备好的后手，一道基于分布式推流协议构建的、永不陷落的数字防线。

　　你砍掉一个头，我就长出七个。

　　“操！”成都分会，李曼死死盯着后台数据，看到多地跳转异常的红色警报，一拳砸在桌上。

　　但她的愤怒只持续了一秒，便化作了更狠厉的行动力。

　　她戴上耳机，对技术组吼道：“启动‘呼吸计划’！把夏姐直播间里的环境音给我原封不动地扒下来！”

　　键盘的敲击声，压抑的咳嗽声，人才市场广播里机械的女声“请A34号到三号窗口”……这些浸透了焦虑与无望的背景音，被迅速提取，混入一段极低频率的白噪音，制成了一段长达一小时的音频。

　　它被命名为《打工人安眠曲》，悄然上传至各大主流音乐平台的“助眠疗愈”分类。

　　两小时后，这首没有任何旋律的“曲子”评论区彻底沦陷。

　　“听着听着就哭了，一模一样，这就是我上个月每天都在听的声音。”

　　“建议改名《失业者的深夜循环》，每个细节都像在我耳边重演。”

　　“我是一名心理医生，这根本不是助眠，这是精准的创伤重现。但奇怪的是，听完我反而觉得……不那么孤独了。”

　　另一边，阿哲正蹲守在发布会场外的一家咖啡馆，手指在笔记本电脑上快得几乎要飞出残影。

　　他已经锁定了现场负责直播的水军账号矩阵，正准备组织一场像素级的线上反制。

　　但就在他即将按下回车键的前一秒，他停住了。

　　他看着林夏直播间里那个折纸飞机的年轻人，眼神忽然变了。

　　他放弃了硬碰硬的刷屏战，转而打开了另一个加密频道，联系上几位曾在《证词》系列短片中出镜、被裁掉的资深程序员。

　　“各位大哥，帮个忙。”阿哲的指令简单而诡异，“用你们被裁掉的那个公司的邮箱，登录各大技术论坛，发个求职帖。别提联盟，别骂资本，就实打实地写你们的技术栈、项目经验，末尾加一句：‘失业在家，目前主要负责带娃/照顾老人，时间灵活，可随时到岗。’”

　　帖子发出不到半小时。

　　“老哥，你这个分布式数据库的经验很牛啊，我这边有个岗位，聊聊？”

　　“你好，我是XX猎头，看到你的帖子，我们有个外企客户对你的架构能力非常感兴趣。”

　　很快，其中三名程序员接到了猎头的电话，初步意向薪资甚至高于他们被裁之前。

　　阿哲将几张HR私信的截图和猎头邀约的邮件截图，甩进了联盟核心群。

　　“你看，”他发了一条语音，声音里带着一丝冷笑，“不是没人要中年人，是你们不肯看见。”

　　与此同时，金融战场上的顾沉舟，正进行着一场更为致命的绞杀。

　　他追踪着那篇抹黑通稿的传播链，发现两家头部财经媒体虽已拿到稿件，却因某种技术原因迟迟未能发出。

　　机会！

　　顾沉舟立刻模拟出三套风格迥异的“舆论失控预案”，分别以“天穹发布会被指动机不纯，大量真实裁员者涌现对峙”、“震惊！发布会疑似使用AI伪造视频，技术专家分析漏洞”、“上市公司承接‘裁员公关’业务，股民质疑财报风险”为主题，将这些关键词打包成数据包，提前注入了社交平台的算法推荐池。

　　当那两家媒体的编辑终于解决技术问题，信心满满地点击“发布”按钮时，他们惊恐地发现，后台推送给他们的关联热搜，已经全是经过算法几何级放大的负面反馈和争议话题。

　　主编办公室的电话几乎被打爆，一条紧急指令下达：“暂停发布！立刻！”

　　顾沉舟看着屏幕上那两个由“待发布”转为“已撤回”的灰色状态码，平静地合上了电脑。

　　无声的绞索，已经套在了敌人的脖颈上。

　　晚上七点，华灯初上。

　　林夏离开了喧嚣的人才市场。

　　她没有返回联盟据点，而是走进了街角一家二十四小时连锁便利店，买了一瓶最便宜的矿泉水和一份临期打折的饭团。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小口地吃着冰冷的饭团，打开手机，默默地看着自己那场惊心动魄的直播回放。

　　【叮！】

　　脑海中，久违的系统提示音悄然浮现。

　　【检测到当前公众情绪共鸣值已达历史峰值。】

　　【系统建议：发起‘一日隐身挑战’，将无声的在场转化为无形的压力。】

　　林夏的眼神微微一动，却没有立刻采纳。她拨通了李曼的电话。

　　“曼姐，通知下午，所有分会的兄弟姐妹，明天上午十点整，做一件事。”

　　电话那头的李曼立刻屏住了呼吸。

　　“穿上你们最好、最体面的正装，去所在城市任何一家正在招聘的企业门口。”林夏的声音平静而清晰，“不用举牌，不用喊口号，什么都不用做。就站在那里，像在等一个很重要的人。”

　　挂断电话前，她又低声补充了一句，像是在对李曼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

　　“我们要让他们习惯——我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声明。”

　　窗外，夜色渐浓。

　　一辆黑色的商务车从街角缓缓驶离，车内后座，两名手持长焦镜头的跟拍人员，正对着林夏离去的背影，交换了一个凝重的眼神。

　　这一夜，注定无眠。

　　无数双眼睛将见证，当沉默积蓄成雷霆，当个体汇聚成宣言，次日十点的阳光，将照亮一场怎样倔强而又悲壮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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