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我不占座位，但我占时间

　　那一夜，注定是金融区的不眠之夜。

　　会议的冲击波远比任何人预想的更加猛烈，涟漪迅速扩散成了滔天巨浪。

　　闭门会不欢而散后的半小时内，超过十五家参会机构的法务与公关负责人被从温暖的被窝里拽了出来，紧急召开线上会议。

　　会议的主题只有一个：如何统一口径，将林夏那场“表演”定性为一次偏执的、不具代表性的个人情绪宣泄，并彻底否认其可能带来的任何实质性影响。

　　“我们必须强调，这只是个别案例，不能反映整个行业的健康状况！”天穹科技的公关总监在视频会议里焦头烂额，“将所有媒体的口径都引导向‘创业者压力过大导致行为失常’这个方向！”

　　“同意！我们绝不能承认那份数据的真实性，就说是恶意拼凑的！”另一家基金的合伙人附和道，“只要我们口径一致，她一个人的声音掀不起风浪。”

　　他们以为自己还在主导着舆论的棋局，却不知林夏早已在棋盘的另一端，落下了第二颗棋子。

　　凌晨三点，正当这些资本精英们还在为措辞争论不休时，一篇名为《天穹科技投资人闭门会现场问答实录·节选》的文章，在“还没想好站”的官方账号及数十个合作的大V社交平台同步发布。

　　没有激烈的控诉，只有冷静的文字。

　　文章将现场投资人的每一个质疑都原封不动地列出，而后，在每一句质疑下方，都附上了翔实得令人毛骨悚然的证据。

　　“质疑：‘你这是在煽动社会对立情绪，有没有考虑过对社会稳定造成的成本？’”

　　下方立刻跟着一行精悍的注解：“【证言#0734】前风控专员，38岁，失业后为维持房贷转做网约车司机，因过度疲劳追尾，车损1.8万，医保断缴自费治疗。其家庭转为社会低保救助对象，年增加公共财政支出约2.5万元。”

　　“质疑：‘这只是个别现象，不能代表大多数被优化员工的真实情况。’”

　　下方是一张动态数据图的链接，点开后，是顾沉舟团队连夜赶制的模型：“基于全国37个样本城市社保数据的‘35岁以上群体非正常断缴率’与‘大型企业财报发布期’关联性分析报告，相关系数高达0.87。”

　　而最狠的，是文章的置顶内容。

　　林夏将陆景深那句振聋发聩的反问，用醒目的黑体加粗放在了最顶端：“我想请教一下，比起让几万名家庭支柱一夜之间失去工作和医保，进而可能产生的社会救济、医疗挤兑、甚至治安案件的巨大社会成本，您觉得，哪一个更大？”

　　在这句话下面，是一行更具杀伤力的标注：【提问者身份信息已做模糊处理，但可应监管要求提供验证。】

　　这一手，直接将所有试图装聋作哑的机构都逼到了悬崖边。

　　陆景深的分量，没人敢轻视。

　　他亲自下场提出的问题，谁敢假装没听见？

　　沉默，在此刻不再是高傲的姿态，而成了心虚的铁证。

　　舆论瞬间引爆。

　　风暴的中心，各大厂的内部系统也正经历着一场无声的地震。

　　为了应对舆论危机，进一步剔除“不稳定”的人为因素，部分嗅觉灵敏的公司开始悄悄试行“AI述职”系统，要求管理者将周报、项目复盘等内容，通过标准化的数据模板提交给AI进行分析评级，彻底取代真人汇报环节。

　　他们企图用代码的冰冷，来掩盖剔除中年管理者的痕迹。

　　然而，顾沉舟的“讲道理事务所”，永远比他们快一步。

　　他早已预判了这种“技术向”的逃避手段。

　　一款名为“人类存在感检测器”的浏览器插件，被他连夜开发出来。

　　功能简单粗暴：当用户浏览会议纪要、周报等内部文档时，插件会自动扫描文本。

　　一旦发现文本中完全缺失“疲惫”、“担忧”、“孩子生病了”、“项目很棘手但值得一试”这类蕴含真实情感和人性波动的词汇，就会在文档旁边弹出一个鲜红的警告标签：“警告：该文本人类参与度低于10%，疑似非人类撰写。”

　　他将这款插件匿名打包，通过加密邮件，精准地发送给了他数据库里筛选出的五百名身处大厂、年龄在34到38岁之间的中层管理者。

　　邮件里只有一句话：“你的弱点，才是你不可替代的证明。保护它。”

　　三天后，某知名电商大厂的内部周报系统突然警报频发，最终因“提交内容格式异常率过高”而被迫暂停自动化改革。

　　没人知道，是无数个中层管理者，在提交周报时，不约而同地在结尾加上了一句：“我今天很累，但还在坚持。”

　　与此同时，线下的反击也在持续升级。

　　李曼意识到，单纯一次性的“等待者”行动，影响力会随时间消散。

　　她需要将这种存在感，变成一种日常，一种不可忽视的城市景观。

　　在她的推动下，“等待者联盟”正式升级为常态化机制。

　　她设立了“职场可见性日”——规定在每个月的第一个周一，所有联盟成员，无论身在何处，都穿上自己最得体的正装，前往所在城市最高档的写字楼服近，进行任意日常活动。

　　他们可以去星巴克买一杯咖啡，坐在落地窗前看一上午人来人往；可以在大厦门口的长椅上，安静地读一本书；可以靠着冰冷的墙壁，打一通无关紧要的电话。

　　他们不喊口号，不拉横幅，不做任何声明。

　　他们只是在那里，以一种“我在场”的姿态，平静地“占据”着时间。

　　李曼还为此专门设计了一款打卡小程序，成员们每完成一次“可见性日”活动，就能点亮一枚电子徽章，上面写着：“今日存活证明·第X天。”

　　小程序后台的留言区，很快被刷屏。

　　其中一条被顶得最高：“我老婆说，这是我失业后，第一次看到我挺直腰走路的样子。”

　　反击的火焰，在代码里，在街头，也在更隐秘的角落里燃烧。

　　林夏的办公室里，她刚刚打开了一封新的匿名爆料邮件。

　　附件是一段经过处理的录音，来自一家国内顶尖猎头公司的内部培训。

　　录音里，一个资深合伙人的声音清晰可闻：“都给我记住了，我们服务的核心是效率。接到35岁以上的客户简历，优先推荐给那些急需经验但给不起高薪的中小微企业。所有大厂的HC（招聘名额），只用来推32岁以下的候选人。这不是歧视，这是商业策略，是帮助客户规避‘管理成本’！”

　　林夏听完录音，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将这份重磅炸弹交给媒体。

　　她有了个更大胆，也更恶毒的想法。

　　她让顾沉舟将录音转为文本，然后，找到了一本近期在打工人圈子里极其畅销的职场畅销书《向上管理：如何让你成为老板的心腹》的电子盗版资源。

　　她让技术团队将这段触目惊心的猎头培训内容，像病毒一样，悄无声息地嵌入到了这本书的电子版里，作为其中某一页毫不起眼的“脚注”。

　　然后，他们将这个“加料”后的版本，通过十几个盗版资源站，免费散播了出去。

　　几天后，林夏在社交平台上刷到一条热门吐槽：“我真的裂开了，花钱买的电子书《向上管理》，教我怎么给老板卖命升职，结果看到一半，脚注里弹出来一段话，告诉我35岁以上连被卖的机会都没有了。这世界太魔幻了！”

　　那条吐槽下面，成百上千条评论都在追问：“哪一段？快截图！”

　　林夏合上电脑，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

　　她知道，一场更深层次的战争已经打响。

　　不再是简单的对抗，而是从根基上，瓦解敌人赖以生存的“空气”。

　　系统提示：认知战已进入日常化阶段——敌人开始怀疑自己的空气。

　　就在这时，她的私人邮箱再次响起提示音。

　　又是一封匿名邮件，发件人地址是一串毫无规律的乱码。

　　邮件正文里，只有一张设计精美的宣传海报截图。

　　海报上，几个烫金大字熠熠生辉——“首届‘年龄友好型企业’认证评选活动，即将启动！”

　　主办方一栏，赫然印着几家刚刚在闭门会上被她打脸的科技巨头的LOGO。

　　林夏的瞳孔猛地一缩。

　　系统提示：检测到高级公关行为“标准定义权抢夺”，目标：“年龄友好型企业认证”。

　　风险等级：高。

　　对方企图通过自定义标准，将非法行为合法化、将歧视行为合理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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