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剑庐和大宗师

　　剑庐外围洗剑溪畔。

　　晨光熹微，海雾未散。

　　溪水潺潺，偶有早鸟清啼，远处隐约传来锻剑的锤音。

　　昭昭和云枫二人在王十三郎的带领下，沿溪行至竹林小径尽头。

　　忽见溪畔青石上静坐一人。

　　那人闭目盘膝，未出鞘的长剑横放膝头，肩头落着几片竹叶。

　　周身三尺内雾气不侵，似有一道无形的屏障。

　　王十三郎朝那人拱手。

　　“师兄，客至。”

　　“范小姐，这位是我大师兄云之澜。”

　　青石上盘膝而坐之人缓缓睁眼，双眸清亮如寒潭，目光凌厉摄人。

　　云之澜起身拂去肩头竹叶，动作如同行云流水。

　　目光扫过云枫怀里的刀：“剑庐之地，俗刃喧哗。”

　　他指向溪边苔痕斑驳的石台，“暂寄于此，离时自取。”

　　云枫望向身侧的少女，昭昭颔首示意。

　　“去吧，大宗师在此，无妨。”

　　作为剑庐请来的客人，应该无事。

　　就算情况有变，在剑庐的地盘上，自备武器同样无甚用处。

　　昭昭心里暗暗想着。

　　云之澜见状，转身引路，“随我来。”

　　得。

　　又一位高冷大哥。

　　一行四人缓缓路过养剑坪边缘，数百名弟子在坪中闭目静坐不动。

　　但当云之澜经过，所有人怀中长剑同时低垂三寸，似在无声行礼。

　　云之澜指尖轻点自己木剑，视作还礼。

　　面对这奇异的一幕，昭昭瞪圆了眼睛，手指轻轻戳了戳右手边的云枫，示意他看，眼角余光却捕捉到他眼底的一丝敬意。

　　差点忘记这家伙是个武痴了。

　　从进入剑庐开始，昭昭便有一种走进隐世宗门的既视感。

　　如此熟悉的武器设定……

　　她扯了扯背着巨大剑匣的王十三郎的衣角，“王兄，一路走来，我见贵派弟子人人持剑……”

　　左右张望一下，声音压得极低，“有个问题可能有点冒昧，你们会御剑飞行吗？”

　　王十三郎清澈的眼神里流露出些许迷茫，“姑娘指的是？”

　　“就是这样！”

　　昭昭眼中闪过兴奋的光，索性比划起来。

　　只见她足尖轻点地面，另一腿微屈后引，整个身体前倾，仿佛脚下有一柄飞剑载着她破空而去。

　　“人立于剑上，‘咻——’地一声，凌空而去！”

　　她声音几近气声，估摸着唯有九品高手方能听清。

　　但……

　　同行四人之中，除了她，余下三位，皆是九品。

　　这真是个悲伤的事实。

　　“未曾听闻。”

　　王十三郎恢复木讷，平静地摇头，“姑娘，前面就是师尊的石屋，噤声为好。”

　　一行人绕过一方巨大的磨剑石。

　　领路的云之澜停步，对着石屋方向躬身：

　　“师尊，客至。”

　　石屋内沉寂片刻，传来一声模糊的 “嗯”。

　　云之澜侧身对昭昭道：“静候片刻。”

　　昭昭的目光越过磨剑石，落在不远处低矮的石屋上。

　　石屋大门洞开着，阴影里隐约露出一个人形轮廓。

　　“这就是……大宗师四顾剑？”

　　昭昭轻轻呢喃。

　　此时，那人忽然抬起头。

　　乱发缝隙中射出两道目光。

　　浑然不似人类的眼神。

　　而是两粒烧红的铁渣嵌在眼眶里。

　　目光及体瞬间，昭昭全身血液冻结。

　　如此强大的威压，她面对五竹叔时从未体验过。

　　踏入石屋十丈内，铺天盖地的剑意席卷而来。

　　突破六品后五感放大的她，敏锐觉察到这剑意虽挟雷霆万钧之势，却无半点杀意。

　　她隐隐感知，这一方天地中的元气在流转聚集，其中部分直直冲她奔涌。

　　磨剑石上三粒石子突然悬浮至半空，绕着自己飞旋。

　　四顾剑眼中红芒熄灭，唯余两点星火。

　　他缓缓走出石屋，弹指射出一柄三寸珊瑚小剑，飞向昭昭。

　　“她去时……可留痛？”

　　“她……？”

　　王十三郎主动开口，“范姑娘有所不知，师尊与令堂乃是旧识。”

　　昭昭伸手握住珊瑚剑。

　　心中震撼。

　　我滴亲亲娘亲，您这人脉关系多少有点逆天了哈！

　　“家母去世时，我不在她身边，未曾听父亲提起，想来应该没有。”

　　四顾剑闻言，指叩石凳三下，屈指一弹。

　　磨剑石上一粒碎石射入陶壶，壶水顷刻沸腾。

　　出现了！

　　全自动加热水壶！

　　昭昭啧啧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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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昭捧着那盏温热的茶，站在风中独自凌乱着。

　　四顾剑他老人家……真的只是例行公事般出来招呼她一下。

　　确认故人之事，寒暄完毕，接着便耗尽了所有社交能量，转身又回那冷冰冰的石屋里打坐去了。

　　这场景简直像极了她前世无聊翻看的仙侠小说里写的：

　　高冷师尊得知徒弟领回故人之女，出来走个过场，例行关怀两句，象征性表示一下亲近。

　　最后因为实在找不到话头，只得沉默离场。

　　……这是可以说的吗？

　　昭昭茫然的目光落在手中的珊瑚小剑上。

　　温润的触感还在，四顾剑亲手所赠的证明还在。

　　她陷入沉思。

　　五竹叔、四顾剑……为什么她遇到的这些站在武道巅峰的大宗师，一个两个，行事作风都如此的……清奇脱俗？

　　如此……奇葩？

　　昭昭未曾注意的地方，冷峻如云之澜，木讷如王十三郎，眼底皆闪过一丝惊异。

　　在剑庐侍奉多年，他们何时见过师尊如此和、蔼？！

　　方才那种情况，若是其他六品武者，早在迎上第一道铺天盖地的剑气时，就膝骨断裂、七窍流血、丹田破碎、根基尽毁了。

　　况且，这位姑娘修习的功法……

　　“范姑娘，此次向杏林堂求援，是为我剑庐铸剑师的怪病，请随我来。”

　　王十三郎和云之澜对视一眼，一齐向四顾剑行礼告退。

　　一行四人来到剑庐深处的铸剑之处。

　　距铸剑所百步，空气骤然变得滚烫。

　　一阵热风卷着铁锈与焦炭的颗粒拍在脸上，闷钝的“咚……咚……”声规律传来。

　　每响一声，脚下石板便传来巨大的震动。

　　离门口最近的铸剑师抡锤时突然踉跄，扶住砧台大口喘息，下一秒夺门而出。

　　然而，没等他踏出门槛，这人就毫无预兆地直直倒下。

　　“莫师兄！”

　　眼前一闪，昭昭身侧的王十三郎已稳稳扶住晕倒之人。

　　他平静的脸上染上焦急：“还请范姑娘看看莫师兄！”

　　昭昭走近发现，王十三郎怀里的莫师兄全身发红发烫，尤其是脸、颈、胸口、手臂等位置。

　　整个人像一只煮熟的虾，完全不是正常人的肤色。

　　她探了探这位莫师兄的脉搏，眉头微蹙，又伸出指尖按压他手臂上的皮肤，在用八分力的情况下，久久未曾泛白。

　　这人浑身血液居然不循环流动……

　　昭昭脸色一变！

　　“快！赶紧准备一桶冰水来！再准备一盆盐水！现在，屋里还在铸剑炉边的人立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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