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无法带走的希望

　　老陈消散的荧光似乎还在帐篷里若有若无地飘荡，混合着莉亚压抑的啜泣声，让空气都变得沉重黏稠。

　　铁拳第一个受不了这气氛，他烦躁地挠了挠他那头硬发，金属指套刮过头皮发出刺啦声：“人死不能复生，哭有啥用！现在咋办？外面还躺了一地呢！”

　　他的话虽然糙，但点醒了众人。皮克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悲恸，对莉亚说：“莉亚，节哀。老陈队长选择了解脱，他现在…算是自由了。但我们还有活着的人要救。”

　　莉亚用力抹了把脸，站起身，尽管眼圈通红，但眼神里多了一丝坚定：“我明白。外面那些人…他们还需要我。”

　　几人走出帐篷。外面的景象同样让人心里发堵。十几个幸存者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呼吸微弱，脸色苍白，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但至少，他们眼中那令人心悸的赤红已经消失了。

　　扳手已经先一步从“鼹鼠”里出来，正拿着探测器挨个检查。“生命体征稳定，但精神波动极其微弱，像是…意识陷入了深度休眠。身体也有不同程度的虚弱和损伤。”他眉头紧锁，“好消息是，那种精神控制确实解除了。”

　　“那还等啥？把他们搬上车，咱们赶紧去找那个什么聚落！”铁拳说着就要去扛起离他最近的一个壮汉。

　　“不行。”皮克摇了摇头，语气沉重，“‘钻地鼹鼠’的空间和载重你是知道的，塞下我们几个和必要设备已经很勉强，再加上他们…”他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十几号人，“根本装不下。而且，他们的身体状况，也经不起长途颠簸和可能遇到的战斗了。”

　　现实的问题像一盆冷水，浇在了刚刚胜利的微弱喜悦上。

　　“那…那怎么办？难道把他们丢在这里？”莉亚急了，“这里什么都没有，还有可能有别的危险！我们走了，他们就是等死！”

　　一直沉默的小骨，走到一个昏迷的幸存者旁边，骨手轻轻搭在对方的额头上。魂火微闪，他感知到的是一片空虚和疲惫，意识的火苗如同风中残烛。【情绪调味】对这种近乎空白的状态几乎无能为力，这不是愤怒需要疏导，而是生命力本身的枯竭。

　　【目标状态：意识休眠，生命力透支…需外部补充与静养。】

　　【当前能力无法直接补充生命本源…】

　　扳手叹了口气，补充道：“我们的医疗物资也有限，之前战斗和给莉亚治疗消耗了不少。全用在他们身上，我们接下来的路会很难走。而且…我们不确定聚落的态度，带着这么多累赘去，很可能连门都进不去。”

　　这是一个残酷的抉择。是冒着巨大的风险，带上这些可能拖垮整个队伍的被救者，还是留下有限的物资，让他们自生自灭，以保证探险队能继续完成任务，为更多人争取渺茫的希望？

　　包打听不知什么时候也溜达了过来，看着地上躺着的人，小眼睛滴溜溜地转，嘴里念念有词：“十几个壮劳力啊…这要是都能救活，拉到聚落，怎么着也能换点资源吧？或者组织起来搞点生产…唉，可惜了，都是赔本买卖…”

　　铁拳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就知道算账！这都是人命！”

　　“我知道是人命！”包打听梗着脖子，“可咱们的命不是命啊？带着他们，万一遇到危险，大家一起玩完！这叫及时止损！”

　　“你！”

　　“别吵了。”皮克打断了争执，他看向莉亚，眼神复杂，“莉亚，我们…必须继续前进。地心聚落可能是我们，也是地面上所有人唯一的希望。我们不能停在这里。”

　　莉亚的身体晃了一下，脸色更加苍白。她明白皮克说的是事实，理智告诉她这是唯一的选择，但情感上…

　　她看着地上那些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其中还有曾经一起工作的同伴。她想起了老陈最后的嘱托。

　　深吸一口气，莉亚做出了决定。她的声音还有些发抖，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你们走吧。我留下。”

　　“什么？”众人都是一愣。

　　“我留下照顾他们。”莉亚重复了一遍，眼神扫过皮克、小骨、铁拳和扳手，“是我带你们来这里的，我不能抛下他们第二次。老陈队长用命换来的他们的自由，我不能让他们在这里悄无声息地死去。”

　　她走到“钻地鼹鼠”旁，开始主动往下搬运一些基础的医疗物资、食物和水：“把这些留给我就行。我会想办法在这里建立一个临时据点，等他们恢复一些，或许…或许能找到别的出路。”

　　“你一个人太危险了！”皮克反对道。

　　“我不是一个人。”莉亚指了指地上的幸存者们，“我会唤醒他们，我们会互相扶持。而且…”她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你们不是还要回来的吗？等找到了聚落，找到了治愈的方法，记得回来接我们。”

　　气氛再次沉默下来。只有包打听在一边小声计算着留下物资的价值，心疼得龇牙咧嘴，但这次，他没敢大声说出来。

　　铁拳重重叹了口气，拍了拍莉亚的肩膀：“丫头，有胆色！我铁拳佩服！你放心，等我们找到那劳什子聚落，一定回来接你们！谁敢不来，我第一个揍他！”

　　扳手默默地将一个备用的、能量所剩不多的通讯器调试好，交给莉亚：“保持联系。我们会定期尝试呼叫。如果…如果情况危急，用这个发出求救信号，我们会尽可能赶回来。”

　　小骨走到莉亚面前，将那块已经变得温凉的 【源初水晶·赤红】 递给了她。魂火传递出一道意念：【它…或许能…保护你们。】

　　这块水晶虽然能量内敛，但毕竟是源初之物，或许能震慑一些地底的低级生物。

　　莉亚接过水晶，感受着上面残留的一丝温热，重重地点了点头：“谢谢…谢谢你们。”

　　没有更多的告别言语。探险队将大部分食物、水和医疗品留了下来，只带了最低限度的补给。莉亚站在营地中央，看着“钻地鼹鼠”的舱门缓缓关闭，引擎再次发出低沉的轰鸣。

　　钢铁巨兽缓缓调头，沿着来时的路，向着更深的地底，向着未知的“晶岩聚落”方向，坚定地驶去，最终消失在幽暗的隧道尽头。

　　莉亚握紧了手中的赤红水晶，回头看向地上那些昏迷的同伴，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她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她知道，此刻，她必须守护好这些“无法带走的希望”。

　　而在“钻地鼹鼠”舱内，气氛也有些沉闷。虽然摆脱了累赘，前路似乎更“轻松”了，但每个人心头都像是压了一块石头。

　　包打听为了活跃气氛，又开始念叨：“哎呀，别垂头丧气的！咱们这是去开拓新市场！等到了聚落，把我这些宝贝（他拍了拍自己藏起来的‘私货’）一亮相，保证让他们大开眼界！到时候，还怕换不回资源救莉亚他们？”

　　没人接他的话。

　　只有小骨的魂火，在幽暗的舱室内，静静地燃烧着，仿佛在消化着刚刚经历的、名为“责任”与“牺牲”的复杂味道。他对地心世界的“食欲”中，不知不觉混入了一丝别的成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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