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改造工事

　　废弃仓库内部，光线昏暗，尘埃在从破窗透入的惨淡天光中缓慢浮动。短暂的休整后，所有人都被凌云调动起来。

　　疲惫依旧刻在每个人的脸上，但一种求生的本能和凌云身上那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驱使着他们开始行动。他们很清楚，不把这个临时巢穴打造成一个坚固的堡垒，下一次日军的扫荡，可能就是他们的死期。

　　“顺子！带两个人，用那些砖头和破烂家具，把卸货平台入口给我封了！只留一个侧身能进的缺口，用那块最脏的破帆布从里面挂上遮住！外面看起来要像完全堵死了一样！”凌云的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带着清晰的指令。

　　“是！”刘顺子瓮声答应，立刻招呼人手，开始搬运清理出来的碎砖烂瓦和沉重的木料，叮叮当当地开始封堵最大的入口。

　　“老王！找找有没有石灰或者能画线的白灰！没有就用木炭！”凌云转向王老栓，“在地上，按我说的划线！从隐蔽入口进来，这条主通道要拐两个弯，每个拐角后面，都给我划出一个能藏人射击的区域！”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勾勒出如何在仓库内部利用现有货堆和墙体，构建一条曲折的、拥有多个射击位的防御通道。这借鉴了现代cqb作战中控制通道和交叉火力的理念。

　　王老栓虽然不太明白其中深意，但严格执行，很快找来一些不知名的白色粉末，按照凌云的指示，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画出清晰的标记。

　　“猴子！大壮！”凌云看向两个相对灵活的士兵，“你们俩，上到那几堆最高的货堆顶上去！小心点！看看屋顶有没有破洞或者能当做射击孔的地方！视野好的位置，清理出来，但要做好隐蔽！”

　　他又指着仓库那些支撑结构的巨大木梁和残破的二楼平台：“还有那些地方，也看看能不能利用起来，当做高处观察哨或者机枪位！”

　　两人领命，如同猿猴般攀爬而上。

　　凌云自己也没闲着。他带着李青山和另一个士兵，开始仔细勘察仓库内部那些被帆布覆盖的货物堆。大部分里面都是些腐烂的纺织品或者无用的机械零件，但最终，他们在一个角落发现了**宝藏**——几大桶早已凝固硬化、无法使用的工业油脂，一堆粗壮的麻绳，还有一小箱生锈但勉强能用的铁钉和铁钩。

　　这些在别人看来是废品的东西，在凌云眼中却是制作防御设施的宝贵材料。

　　“长官，要这些破烂干啥？”李青山看着那粘稠的黑色凝固油脂，不解地问。

　　“破烂？”凌云用力撬动油脂桶，“等下你就知道了。”

　　整个仓库如同一个巨大的蚁巢，开始高效而紧张地运转起来。

　　封堵入口的，画线的，清理高处视野的，搜索可用物资的……每个人都找到了自己的任务。凌云的指令清晰明确，而且他身先士卒，总是出现在最需要的地方，或是帮忙抬起沉重的梁木，或是亲自演示如何堆放障碍物才能既稳固又不妨碍射击。

　　现代军事工程学的知识被他巧妙地融入到这个时代有限的条件下。

　　他指挥士兵将找到的破旧铁皮和木板，斜插在主要通道的拐角处，构成简单的防弹隔板——虽然挡不住直射的炮弹，但足以抵御流弹和破片。

　　他让士兵们将那些沉重的、无法移动的货物堆巧妙地布置成掩体和误导敌人的假目标。

　　最重要的，是他开始着手布置预警和诡雷系统。

　　“看好了，我只教一次。”凌云将李青山和几个士兵叫到身边，拿起一个空罐头盒和一些细麻绳。

　　他在被部分封堵的卸货平台入口内侧，距离地面十几厘米的高度，用铁钉拉起了几根近乎透明的细麻绳，麻绳的另一端连接着几个用铁丝悬挂的空罐头盒。任何人不小心绊到，都会引发一阵清脆的叮当声。

　　“这是最简单的绊发预警装置。晚上和视线不好的时候，这就是我们的耳朵。”凌云解释道，“类似的，在几个可能的渗透点，都要设置。”

　　接着，他又展示了如何利用仓库里找到的废弃齿轮、铁块和少量炸药（从手雷中小心翼翼取出部分），制作简单的诡雷。

　　“把这颗‘铁西瓜’（手雷）的保险销拔掉，用这个木块压住握片，固定死。然后用一根细线拴住木块，另一头固定在门框或者货堆后面。”凌云的动作极其小心，一边做一边讲解，“鬼子要是冒失地搬动或者绊到线，拉掉木块……”

　　他做了一个爆炸的手势：“嘭！”

　　士兵们看得心惊肉跳，又觉得无比解气。

　　“长官，这……这玩意会不会把自己人炸了？”一个士兵担心地问。

　　“所以！”凌云表情极其严肃，“每一个布置好的诡雷和绊线，必须牢牢记住位置！李青山！你的图呢？给我在这上面精确标出来！每个人都要看清楚，记在心里！谁忘了，死了活该！”

　　李青山赶紧在仓库平面图上仔细标注。一种混合着恐惧和兴奋的情绪在士兵中蔓延。他们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不仅仅是在被动躲藏，而是在主动地、用智慧和手段编织一张死亡之网。

　　凌云甚至指挥士兵将那些凝固的工业油脂，涂抹在几处可能被敌人利用作为攀爬点的墙壁和梁柱上，弄得滑不留手。

　　时间在紧张的劳作中飞速流逝。仓库的防御雏形渐渐显现。虽然依旧简陋，但相比之前的不设防，已然多了几分狰狞的杀气。

　　夕阳西下，最后的光线透过破窗，将仓库内切割成明暗交织的诡异空间。

　　大部分的改造工作基本完成。众人都累得几乎虚脱，但看着这个被他们亲手改造得“面目全非”、处处暗藏杀机的巢穴，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和隐隐的期待感油然而生。

　　他们拥有了一个易守难攻的入口，一条致命的曲折通道，数个隐蔽良好的射击位，高处还有观察哨，更别提那些隐藏在各处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小礼物”。

　　“长官，咱这……真能挡住鬼子？”刘顺子抚摸着架设在用沙包（用装满尘土的麻袋代替）垒砌的机枪位上的歪把子，瓮声瓮气地问，语气里却多了不少底气。

　　“挡不住大队人马强攻。”凌云很坦诚，但话锋一转，“但对付小股搜索队，足够让他们喝一壶了！我们要做的，就是利用这里，像钉子一样扎在这，让鬼子不敢轻易进来，进来就崩掉他们满嘴牙！”

　　他的话让众人精神一振。

　　就在这时，负责在高处货堆观察的猴子突然发出了压低声音的警报！

　　“有情况！西边！巷子口！有人影！”

　　所有人瞬间紧张起来，立刻抄起武器，按照预先分配的位置，迅速进入各自的战斗岗位。仓库内瞬间变得鸦雀无声，只有粗重的呼吸和心脏狂跳的声音。

　　凌云快速爬到猴子所在的货堆顶端，接过他递过来的一个破旧望远镜（从日军尸体上搜刮的），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在西边巷口，夕阳的余晖下，**五六个**穿着屎黄色军装的身影出现了！是日军！他们似乎很疲惫，枪扛在肩上，走得有些散漫，正朝着仓库区的方向指指点点，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看他们的样子，不像是有明确目标的大部队，更像是一支疲惫的、执行日常清扫任务的小分队，或许是想找个地方休息，或许是想搜刮点财物。

　　“不是冲我们来的……但很可能要进来！”凌云瞬间做出判断，心提到了嗓子眼。

　　工事刚刚初步完成，第一场考验，竟然来得如此之快！

　　他快速滑下货堆，打出一连串战术手语：全体隐蔽！准备战斗！放进来打！

　　仓库内，空气瞬间绷紧如同拉满的弓弦。

　　士兵们死死握住手中的武器，手指放在扳机护圈上，身体紧靠着冰冷的掩体，屏住呼吸，目光死死盯着那个被伪装过的入口和内部曲折的通道。

　　刘顺子将歪把子机枪的枪口微微调整，对准了通道的第一个拐角，那里是他预设的最佳杀伤区域。

　　凌云则隐蔽在一个巨大的货堆后面，手中的三八式步枪枪口指向前方，眼神冰冷如刀。他看了一眼不远处一根柱子上悬挂的、用细线连接着的空罐头盒——那是预警系统的一部分。

　　脚步声由远及近，夹杂着日语叽里呱啦的交谈声和疲惫的喘息声。那队日军果然被这栋看起来相对完整的大型仓库吸引了，径直朝着这个方向走来。

　　“吱呀——”

　　破烂的、半掩着的主大门被一个日军士兵不耐烦地踹了一脚，发出刺耳的声响，但并没有完全打开，因为后面已经被凌云让人用东西顶住了。

　　“なにがあるかな？（有什么好东西吗？）”一个日军嘟囔着，似乎失去了耐心，开始绕向侧面，很快就发现了那个被破帆布遮盖的、狭窄的卸货平台入口！

　　“ここだ！（在这里！）”他招呼同伴。

　　几个日军聚集过来，好奇地掀开了帆布一角，看到了里面黑黢黢的、狭窄的入口。

　　“入ってみよう。（进去看看。）”一个像是军曹的家伙示意了一下。

　　一个日军士兵率先低着头，侧着身子，钻了进来。

　　他的皮靴落地，踩在仓库内部的灰尘上。

　　一步，两步……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在昏暗的光线下，一道细微的阴影横在他的小腿高度。

　　“叮铃哐当——！”

　　一阵突兀而清脆的响声猛地打破了仓库的死寂！那是绊线被触发，空罐头盒掉落撞击地面的声音！

　　那名日军士兵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惊叫一声：“なに？（什么？）”

　　仓库外的日军也被这突然的响声惊动，纷纷叫喊起来。

　　而就在仓库内部，这声突如其来的预警巨响，如同发令枪！

　　所有隐蔽的中国士兵心脏猛地一抽！

　　几乎在罐头盒落地的同时，凌云眼中寒光爆射，没有任何犹豫，发出了开火的怒吼！

　　“打！！”

　　蓄势待发的刘顺子第一个响应！

　　“哒哒哒！哒哒哒！！”

　　歪把子机枪沉闷而狂暴的嘶吼声，瞬间填满了整个仓库空间！灼热的子弹如同铁鞭一般，狠狠地抽向那个刚刚钻进来的、还处于惊愕状态的日军士兵，以及他身后那个狭窄的入口！

　　血花瞬间迸溅！

　　战斗，毫无征兆地猛然爆发！

　　仓库外的日军被这突如其来的凶猛火力打懵了，惊叫声和慌乱的拉枪栓声响成一片！

　　凌云手中的步枪也喷出了火焰，但他吼出的下一个命令，却预示着这场遭遇战绝非简单的固守：

　　“手雷！扔出口！封死他们！别让他们冲进来！”

　　第一场真正的防御战，就在这精心布置的陷阱中，悍然打响！而刘顺子的机枪，成为了这一刻最狂暴的死神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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