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强攻隘口

　　德国传教士那近乎自我牺牲的提议，像一块灼热的炭火，烫在凌云的心上。留下重伤员，已是剜心之痛，再留下这个试图保护他们的国际友人，风险巨大且后果难料。但看着身后越来越近的追兵烟尘，听着那逐渐清晰的枪声，理智残酷地告诉他，这是唯一能让大多数人继续活下去的选择。

　　时间，不容许任何犹豫。

　　凌云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已只剩下冰冷的决断。他一把抓过身边一名战士腰间的手榴弹，塞进那名开口的老兵手中，然后对着所有重伤员，重重地、几乎将牙咬碎地吐出两个字：“……保重！”

　　他转向德国传教士，用极其快速而低沉的声音说道：“神父，他们的命，交给你了！如果…如果事不可为，尽量保全自己！你的身份，或许有用！”他无法说出更残忍的话，但意思已然明确。

　　传教士脸色苍白，却坚定地点了点头，在胸前划了个十字，默默走到伤员们身边。

　　“全体都有！立刻前进！快！”凌云狠下心肠，嘶声下令，不再回头看那悲壮的一幕。队伍含着热泪，咬着牙，搀扶着轻伤员，再次向着东南方向，亡命奔逃。

　　身后的枪声越来越密集，隐约还传来了日军军官的呵斥声和伤员的惨叫声，但很快，一声剧烈的爆炸声轰然响起，随即，枪声和嘈杂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心都像被那声爆炸狠狠揪了一下，脚步一个踉跄，却没有人停下，只是将无尽的悲愤和仇恨，化作了更快奔跑的力量。

　　然而，灾难并未结束。仅仅奔出不到两里地，前方负责探路的石头小组再次传来紧急信号——遇阻！

　　队伍被迫停在一片相对稀疏的树林边缘。前方，地势陡然收窄，一个关键的三岔路口被日军用沙包、铁丝网和一辆被击毁的国军卡车残骸，改造成了一个临时的环形防御隘口！至少一个加强小队的日军（约五十人）据守其中，一挺九二式重机枪和两挺歪把子轻机枪构成了交叉火力，牢牢锁死了所有前进路线！

　　这个隘口，是通往紫金山深处的必经之路！绕无可绕！

　　“妈的！小鬼子的反应太快了！”王老栓捶了一下树干，骂道。显然，这里的日军已经得到了预警，提前占据了有利地形。

　　“强攻！必须强攻下来！”凌云看着那坚固的工事和密集的火力点，心沉到了谷底，但却没有丝毫犹豫，“没时间了！后面的追兵马上就到！被前后夹击，我们都得死！”

　　唯一的生路，就是在前方追兵合围之前，不惜一切代价，砸开这个隘口！

　　“赵德厚！还有炸药吗？”

　　“还有最后两个炸药包！和几个‘轰天雷’！”

　　“好！石头！带你的人，和孙昌的人一起，组织突击队！机枪全部加强给你们！正面佯攻，吸引火力！”

　　“赵德厚！带工兵，从侧面绕，看看能不能炸开铁丝网或者那辆卡车！”

　　“郑大山！给我盯死那个重机枪手！只要他露头，就敲掉他！”

　　“所有还能开枪的，自由射击，进行火力压制！”

　　一道道命令飞快下达。绝境之下，部队再次爆发出惊人的执行力。突击队迅速组织起来，机枪手寻找着可怜的掩体，准备拼死压制。

　　战斗瞬间爆发！

　　“打！”凌云一声令下！

　　哒哒哒哒！砰砰砰！

　　队伍里所有能响的武器同时开火，子弹如同暴雨般泼向日军隘口，打在沙包和卡车铁皮上，溅起无数烟尘和火花。日军显然没料到这支“残兵”的火力如此凶猛，一时间被压制得有些抬不起头。

　　“杀啊！”石头和孙昌怒吼着，带领突击队发起了决死冲锋！他们利用树木和起伏的地形，交替掩护，拼命向前逼近！

　　日军的重机枪立刻嘶吼起来，炽热的弹道如同死神的长鞭，狠狠抽打在突击队前进的路线上！瞬间就有三四名战士被打倒在地！

　　“郑大山！”凌云大吼。

　　砰！

　　一声沉稳的枪响！日军重机枪副射手脑袋猛地一仰，栽倒在地。主射手慌忙推开尸体，刚握住枪把——

　　砰！

　　又一声枪响！主射手也应声毙命！

　　重机枪再次哑火！

　　“好！”众人精神一振！突击队趁机又向前推进了十几米！

　　但日军很快又有替补射手顶了上来，轻机枪和步枪火力也更加凶猛。突击队被死死压制在隘口前几十米的一道土坎后面，难以寸进！不断有人中弹牺牲。

　　侧面，赵德厚带着工兵试图迂回，但日军火力太猛，铁丝网区域毫无遮蔽，根本无法靠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拖延一秒，身后的追兵就近一分！隘口久攻不下，士气开始受挫。

　　“队长！这样不行！伤亡太大了！”王老栓红着眼睛喊道。

　　凌云看着胶着的战局，心急如焚。他猛地看向那辆作为路障的卡车残骸，一个疯狂的念头涌上心头！

　　“机枪！所有机枪！集中火力！打那辆卡车的油箱！”凌云嘶声吼道。

　　“打油箱？”众人都是一愣。那卡车看起来早已废弃，油箱里还有没有油？就算有，子弹能打爆吗？

　　“执行命令！”凌云不容置疑！

　　剩余的三挺轻机枪立刻调整枪口，对着卡车驾驶室后方的油箱位置疯狂扫射！

　　叮叮当当！子弹打在铁皮上，火花四溅！

　　也许是被流弹击中，也许是油箱内还有残油蒸汽，也许是老天爷终于睁眼——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那辆卡车残骸瞬间被一团巨大的火球包裹，猛烈爆炸开来！破碎的零件和燃烧的碎片如同炮弹破片般四处飞射！

　　爆炸的气浪不仅将隘口附近的日军炸得人仰马翻，更关键是，飞溅的燃烧物引燃了沙包和工事里的弹药！

　　噼里啪啦的殉爆声接连响起！日军阵地瞬间陷入一片火海和混乱！

　　机会！千载难逢的机会！

　　“冲啊！杀过去！”凌云发出了震天的怒吼！

　　所有还能动弹的战士，如同出闸的猛虎，发出了压抑已久的咆哮，向着陷入混乱的日军隘口发起了最后的、排山倒海般的冲锋！

　　石头和孙昌第一个跃过燃烧的沙包，手中的冲锋枪和刺刀如同死神的镰刀，收割着混乱中的日军生命。后续部队汹涌而入，与残存的日军展开了惨烈的白刃战！

　　厮杀声、爆炸声、枪声响成一片！狭小的隘口瞬间变成了血肉磨坊！

　　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后，日军这个加强小队终于被彻底击溃，少数残兵向后逃窜。

　　隘口，终于被打开了！

　　“快！穿过隘口！不要停留！”凌云一边指挥部队快速通过，一边声嘶力竭地大喊。

　　队伍如同潮水般涌过燃烧的废墟和日军的尸体，继续向东南方向亡命奔逃。

　　然而，还没等所有人完全通过，后卫部队就传来了更加急促的警报！

　　“队长！后面！大批鬼子追上来了！至少两个中队！还有骑兵！”

　　凌云猛地回头，只见身后的来路上，烟尘滚滚，日军的膏药旗清晰可见，甚至能听到马蹄声！真正的追兵主力，终于赶到了！

　　而更让他心头一沉的是——

　　刚刚经过激烈血战的队伍，伤亡惨重，疲惫不堪，弹药消耗巨大，行军速度已然大大降低。

　　一场更加艰苦、更加绝望的移动防御战，已然迫在眉睫！

　　“断后队！刘猛！看你的了！”凌云对着一直默默跟在队尾的断后阻击队吼道。

　　刘猛脸上沾满血污和硝烟，却露出了一个狰狞而决绝的笑容：“放心吧，队长！这道口子，没那么容易过去！”

　　他猛地一挥手：“弟兄们！埋锅造饭！请小鬼子吃顿好的！”

　　四十名断后勇士迅速行动，利用刚刚夺取的隘口残破工事和周围地形，疯狂地布设地雷、诡雷，架设最后的重机枪和“轰天雷”，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钢铁洪流。

　　主力部队则不敢有丝毫停留，搀扶着伤员，拼命向前奔跑。

　　然而，没跑出多远，前方再次传来坏消息——由于之前的耽搁和绕路，他们并**没有完全摆脱日军的封锁体系**，另一支日军部队似乎正从侧翼包抄过来，企图在前方再次拦截他们！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

　　凌云部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局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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