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分兵诱敌

　　孙昌带来的消息如同又一盆冰水，浇在了刚刚因工兵成功阻滞追兵而稍缓的紧张气氛上。

　　骑兵！装甲车！

　　这两个词代表着机动力、冲击力和防护力，正是此刻疲惫不堪、缺乏重武器的突围队伍最不愿意面对的噩梦。赵德厚那些对付步兵效果显着的路障和地雷，在骑兵的快速迂回和装甲车的钢铁履带面前，效果将大打折扣，甚至形同虚设！

　　“看清楚了吗？有多少？距离多远？”凌云一把抓住孙昌的胳膊，连声追问，语气急促。

　　“烟尘很大，看不真切…”孙昌脸色发白，艰难地回答道，“但听动静，马蹄声很密，绝对不止一个小队的骑兵！还有那种低沉的引擎声，肯定是装甲车，至少一两辆！距离…大概不到五里地，而且他们的方向很明确，就是冲着我们侧翼包抄过来的！速度极快！”

　　五里地！对于骑兵和装甲车而言，转瞬即至！

　　一股寒意从凌云的尾椎骨直冲头顶。刚刚因为刘顺子舍身爆破和工兵奋力阻敌而争取到的一点宝贵时间，在这新的威胁面前，似乎变得微不足道。

　　“地图！”凌云低吼一声。李秀才连忙将那张早已褶皱不堪的地图铺开。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地图上。目前他们所在的位置是一片丘陵间的谷地，两侧地势渐高。日军正从后方追来，而骑兵装甲分队正从西南快速迂回，企图在前方某个点完成合围。

　　“不能让他们就这么冲过来！”凌云的手指重重地点在侧翼方向，“必须把他们挡在外面！或者…引开！”

　　他的目光猛地扫向正在旁边休息、补充饮水的工兵小组，最终定格在赵德厚身上。

　　“赵工兵！”

　　“到！”赵德厚立刻站起，脸上还带着爆破后的烟尘。

　　“还有多少炸药？”凌云的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tNt还有大概二十公斤左右，主要是之前预留的。地雷和‘轰天雷’基本用光了。”赵德厚快速回答。

　　“够不够…”凌云的目光投向谷地侧翼那一处相对最狭窄、两侧山坡也最陡峭的地段，“够不够把那段山坡给我炸塌方？弄出足够大的塌方，把整个谷口给我堵死！”

　　他指的是一处名为“一线天”的狭窄通道，是侧翼敌军包抄的必经之路之一。如果能用人为塌方将其彻底堵塞，无疑能极大延缓甚至阻断骑兵和装甲车的包抄路线。

　　赵德厚顺着凌云的手指看去，眼睛猛地一亮，作为老工兵，他瞬间明白了凌云的意图，但随即面色又凝重起来：“炸塌方…理论上可行！但那片山体是石灰岩结构，需要精确计算药量和你放置点，而且…时间太紧了！鬼子骑兵说话就到！”

　　“没有时间也要创造时间！”凌云斩钉截铁，“这是唯一能挡住铁蹄的办法！你需要什么？要多少人配合？”

　　“需要最好的攀爬手！需要敢玩命的！”赵德厚咬牙道，“炸药我可以算，但点必须埋到半山腰的关键受力点上！需要人背着炸药爬上去！”

　　“石头！带你的人，配合赵工兵！不惜一切代价，把炸药给我送上去！”凌云立刻下令。

　　“是！”石头没有任何废话，立刻点了三名身手最敏捷、同样擅长攀爬的侦察兵出列。

　　一场与时间赛跑的死亡竞赛开始了。

　　石头小组和赵德厚带着最后宝贵的二十公斤tNt炸药，如同灵猿般，向着侧翼那座陡峭的山坡奋力攀爬。山下，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望着他们，心脏随着他们的每一个动作而起伏。后方，日军的追击枪声越来越近，虽然被路障延缓，却从未停止。侧翼，那令人心悸的马蹄声和引擎轰鸣声也越来越清晰，甚至隐约能看到远处扬起的更高烟尘！

　　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山坡上，赵德厚根据经验快速选定了几处爆破点，石头小组的队员则冒着生命危险，将沉重的炸药块用绳索固定在岩石缝隙或看似松动的关键部位。动作必须又快又稳，任何失手都可能提前引发不可控的塌方或者坠亡。

　　山下，凌云焦急地看着怀表，额头青筋暴起。

　　“王老栓！带人去侧翼建立临时防线！如果鬼子骑兵先到，就算用身体挡，也要给工兵争取几分钟！”

　　“所有机枪！准备向侧翼集火！”

　　命令刚下达，侧翼远处已经出现了日军骑兵先锋的身影！几名骑着东洋大马的日军骑兵，正挥舞着马刀，嚎叫着冲向“一线天”谷口！更远处，装甲车那丑陋的轮廓也在烟尘中若隐若现！

　　“来不及了！”有人绝望地喊道。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山坡上的赵德厚猛地挥下了手臂！

　　“引爆！！”

　　负责引爆的战士狠狠压下了起爆器！

　　轰！！！！

　　一声沉闷却威力巨大的巨响从山体内部传来！不同于之前的爆炸，这一次的声音更加深沉，仿佛大地本身的怒吼！

　　紧接着，令人牙酸的岩石断裂声“咔嚓咔嚓”地响起！被炸药严重破坏结构支撑点的山坡岩壁，先是出现蛛网般的裂痕，然后大块大块的岩石开始松动、滑落，最后演变成一场席卷一切的山体滑坡！

　　无数吨的岩石和泥土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瞬间淹没了狭窄的“一线天”谷口！烟尘冲天而起，仿佛升起了一道黄色的帷幕！

　　那几名刚刚冲到的日军骑兵惊恐地勒住战马，看着眼前这如同天灾般的景象，吓得魂飞魄散，调转马头就跑！后续跟进的骑兵队伍和那辆可怜的装甲车，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完全堵塞了道路的巨大塌方彻底拦住了去路！

　　成功了！

　　山下爆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欢呼！赵德厚和石头小组连滚爬爬地从山坡另一侧滑下来，人人带伤，却满脸兴奋。

　　这惊天动地的一爆，不仅暂时化解了侧翼的致命危机，其巨大的动静甚至一度压过了后方的枪声，让追兵也产生了瞬间的迟疑和混乱。

　　“干得漂亮！”凌云重重拍了拍赵德厚和石头的肩膀，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工兵的关键发挥，再次拯救了队伍于危难之际。

　　然而，喜悦是短暂的。后方的追兵虽然被路障和塌方的巨大动静所阻，但并未放弃，仍在试图清理道路，步步逼近。而侧翼的日军虽然主路被堵，但谁能保证他们没有其他小路可以迂回？

　　队伍依然深陷重围，危机四伏。

　　更重要的是，经过连续的血战、奔跑和爆破，队伍的体力、弹药和精神都已接近极限。伤员越来越多，行动速度越来越慢。

　　凌云看着地图，又看了看身后和侧翼，眉头紧锁。这样下去，迟早会被耗死。必须想办法彻底打破这个被动局面。

　　他的目光在地图上巡弋，最终落在了与目前突围方向截然相反的西北方向。那里，是南京城的方向，是日军防御的核心区域，也是他们认为最不可能有中国军队主动攻击的方向。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在他脑中成形。

　　“孙昌！”凌云突然开口。

　　“到！”

　　“你带十个人。要机灵的，跑得快的。带上剩下的所有‘轰天雷’和能弄出最大动静的东西。”凌云的手指重重地点在西北方向上，“给我朝着那个方向，打出去！动静闹得越大越好！放火，开枪，喊口号！让鬼子觉得，我们有一支主力部队要反向突围，杀回南京城！”

　　孙昌愣住了，所有人都愣住了。

　　反向突围？杀回南京？这简直是自杀中的自杀！

　　但孙昌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真的突围，这是佯动！是欺骗！是用一支小分队的牺牲，吸引鬼子的注意力和兵力，为主力真正的突围创造机会！

　　执行这个任务的小分队，生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孙昌看着凌云那双布满血丝却燃烧着决绝火焰的眼睛，瞬间明白了这命令的重量。他没有任何犹豫，猛地挺直胸膛，嘶声道：“是！保证完成任务！保证把鬼子的目光都吸引过去！”

　　他立刻转身，开始挑选人手。

　　很快，一支由十名精锐老兵组成的敢死队集结完毕。他们每人身上都挂满了手榴弹和“轰天雷”，步枪子弹压满，眼神平静而决然。

　　没有多余的告别，孙昌对着凌云重重敬了一礼，又看了一眼主力队伍的方向，猛地一挥手：“弟兄们！走！让狗日的小鬼子，尝尝咱们的厉害！”

　　十一道身影，义无反顾地脱离主力，如同扑火的飞蛾，向着西北方向，向着日军重兵云集的核心区域，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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