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统一目标

　　土匪扔下食物和草药后便消失无踪，这诡异至极的举动让整个营地陷入了更大的困惑和不安之中。那几包用宽大树叶仔细包裹的东西，就静静地躺在东侧山脚下的草丛里，像诱饵，又像潘多拉的魔盒，散发着未知的危险气息。

　　“肯定有诈！”赵德厚斩钉截铁，眼睛死死盯着那几包东西，仿佛那是随时会爆炸的炸弹，“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指不定里面下了毒，或者放了什么追踪的玩意儿！”

　　“不像…”李秀才推了推眼镜，壮着胆子小心地观察了一下远处的东西，“要是下毒，何必多此一举扔草药？而且看包裹的样子，不像是随手扔的…”

　　石头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那他娘的是为啥？这伙杀才前脚还可能想黑吃黑，后脚就发善心了？鬼才信！”

　　争论再起，但这次是针对土匪的目的。没人敢轻易去触碰那些来历不明的东西。

　　凌云眉头紧锁，同样无法理解土匪的动机。但他深知，在这绝境中，任何异常都可能蕴含着转机，也可能是更深的陷阱。他命令谁也不准靠近，加强警戒，同时让韦阿宝从更远的侧翼迂回观察，看是否有埋伏。

　　然而，韦阿宝带回的消息同样令人费解——山脊后面静悄悄的，除了几只受惊的飞鸟，没有任何伏兵的迹象。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旁观的周老丈，看着那几包东西，又看了看东边的山峦，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他哆哆嗦嗦地凑近凌云，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问道：

　　“凌老总…你们…你们刚才说，要去找…找朱毛的部队？”

　　凌云心中一凛，不动声色地点点头：“老人家也知道朱毛红军？”

　　“哎呦，可不敢大声！”周老丈吓得连忙摆手，紧张地四下张望，声音压得更低，“听说过，听说过…咱们这离皖南不算太远…前两年闹得凶的时候，风声紧得很…”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神复杂，既有恐惧，又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好奇：“官府…以前那边都说他们是‘赤匪’，杀人放火，共产共妻…可怕得很…”

　　这话一出，周围几个原本对“找主力”燃起希望的士兵，脸色又微微变了变。毕竟，“赤匪”的恶名在国民党多年的宣传下，早已深入人心。

　　凌云心中暗叹，知道这是必须澄清的误解。他正要开口，周老丈却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有些不确定：

　　“可是…可是后来鬼子来了，风声好像又有点不一样了…”

　　他努力回忆着：“就去年还是前年？有从北面逃难过来的人偷偷说…说那些‘赤匪’…好像改了名号，叫…叫八路军？还是新四军？记不清了…说他们不打自己人了，专打鬼子！打起鬼子来凶得很！神出鬼没的…”

　　“对对！”旁边的李秀才猛地想起来，接口道，“我在学校时也隐约听过一些传闻，说江北、苏南这边，活跃着一些小股的游击队，手段厉害，经常袭击鬼子的运输队和小据点，搞得鬼子不得安宁！好像…好像就是叫新四军！”

　　“新四军…”凌云缓缓重复着这个名字，心中波澜涌动。历史的知识告诉他，这正是在江南敌后坚持抗战的中流砥柱！他终于将模糊的目标具象化了！

　　周老丈见凌云似乎知道，胆子也稍大了点，继续低声说道：“老总，不瞒你说…这黑风寨的‘穿山甲’，以前也是被官府逼得活不下去才上的山…虽说当了绺子，但也劫富济贫的时候多，祸害老百姓的时候少…尤其是鬼子来了以后，听说…听说他们好像还跟…跟山外那些‘专打鬼子的队伍’…悄悄有过点来往…就是不知道真假…”

　　这话如同一道闪电，瞬间照亮了凌云心中的迷雾！

　　土匪异常举动 专打鬼子的队伍传闻 可能存在的暗中联系 = 一个大胆的推测浮现在他脑海中！

　　难道…这黑风寨土匪，并非单纯的劫匪，而是与抗日游击队有某种联系？甚至本身就在暗中帮助抗日力量？他们扔下食物和草药，是因为知道了我们是中国军队，是在表达一种隐晦的支援？或者至少是试探性的善意？

　　这个推测太过惊人，但也似乎是唯一能解释得通的理由！

　　这个突如其来的信息和推测，让所有人都震惊不已。

　　“土匪…帮我们？还跟…跟‘赤匪’…呃，跟抗日的队伍有联系？”田小栓张大了嘴巴，觉得难以置信。

　　“如果周老丈说的是真的…”李秀才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那是不是意味着，我们离要找的主力…很可能不远了？！”

　　“队长！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可以试着接触一下那伙土匪？”石头也变得激动起来，之前的敌意消减了大半。

　　希望，如同野火般再次燃烧起来，而且比之前更加具体，更加触手可及！

　　但凌云依旧保持着冷静。他深知，这一切还只是推测，建立在周老丈模糊的传闻之上，风险极大。

　　“接触可以，但必须万分谨慎。”凌云沉声道，“我们不能完全排除这是陷阱的可能。土匪毕竟是土匪，人心难测。”

　　他思索片刻，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石头，韦阿宝，你们俩身手最好，跟我来。其他人原地隐蔽，保持最高警戒！”他命令道，“我们三个，不带武器，空手过去，看看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也试试能不能引出对方的人对话。”

　　“队长！太危险了！”赵德厚立刻反对。

　　“必须冒这个险。”凌云态度坚决，“如果真是朋友，我们可能就此找到出路。如果是敌人…无非就是一死，总比困死在这里强！”

　　他脱下武装带，将驳壳枪交给赵德厚，又示意石头和韦阿宝也照做。

　　三人深吸一口气，在所有人紧张担忧的目光注视下，空着手，缓缓走出隐蔽处，向着山脚下那几包东西走去。

　　每一步都踩在生死线上。风吹过树林的声音都显得格外刺耳。

　　他们走到那几包东西前，凌云小心翼翼地用树枝挑开树叶——

　　里面果然是几张烤得焦黄的杂面饼和几块风干的兔肉！虽然粗糙，却是实实在在的食物！而另一个包裹里，则是几种晾干的草药，吴医官后来辨认出，其中正好有消炎止血的成份！

　　真的是食物和药品！

　　凌云心中稍定，他抬起头，对着寂静的山林，用尽量平和的声音说道：“黑风寨的朋友！多谢馈赠！我们是南京突围出来的中国军队，并非敌人！若是朋友，可否现身一见？”

　　声音在山谷间回荡。

　　等待。令人窒息的等待。

　　片刻之后，东侧山脊的树林里，传来一阵窸窣声。接着，三个穿着灰色土布衣裳、手持老套筒或猎枪的汉子走了出来，站在山坡上，警惕地打量着下面的凌云三人。

　　为首的是一个约莫三十多岁、面容精悍、脸上有一道刀疤的汉子，他目光锐利地扫过凌云三人空着的双手，又看了看他们身后远处隐约的窝棚，哑着嗓子开口，声音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

　　“你们…真是南京城里退下来的国军？”

　　“千真万确！”凌云坦然道，“长官是…？”

　　那刀疤汉子没有回答，反而继续追问：“你们打听‘四老爷’做什么？”（对新四军的民间隐称）

　　这话问得极其直接，也侧面印证了周老丈的传闻——他们确实知道新四军，而且关系可能不一般！

　　凌云心中更加确定，他坦诚相告：“鬼子势大，我等残部难以独立支撑，久闻江南有新四军坚持抗战，特欲寻访，欲投奔旗下，共抗日寇！”

　　刀疤汉子和他身后的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似乎在评估凌云话的真伪。

　　沉默了几秒钟，那刀疤汉子才缓缓开口，语气依旧带着警惕，却缓和了不少：“这世道，人心隔肚皮。你们说的，俺们不能全信。”

　　他话锋一转：“不过，看你们像是真和鬼子血战过的…这点吃食和草药，算是一点心意。至于‘四老爷’…”

　　他顿了顿，似乎在权衡利弊，最终说道：“往东，出了这片山，过了七溪河，再往茅山方向走…听说那边最近不太平，鬼子调动频繁，好像就是在找什么人…或许，你们想找的人，就在那边活动。但路怎么走，能不能找到，看你们自己造化。俺们不能再多说了。”

　　指明了方向！虽然模糊，但却是极其宝贵的信息！

　　“多谢好汉指点！”凌云抱拳，真诚道谢。

　　那刀疤汉子摆摆手，不再多言，带着两人迅速转身，再次消失在了山林之中。

　　凌云三人带着食物和草药，以及这意外的情报，迅速返回营地。

　　消息传开，营地顿时沸腾了！不仅得到了急需的补给，更重要的是，获得了关于新四军可能活动的确切方向！希望不再是虚无缥缈的传说！

　　然而，就在众人沉浸在兴奋之中时，负责监视另一个方向的哨兵，连滚爬爬地狂奔回来，脸上血色尽失，声音因为极度惊恐而变调：

　　“队…队长！不好了！西边！西边来了好多鬼子！正…正沿着溪沟搜过来！离我们不到三里地了！还…还带着狼狗和小钢炮！”

　　刚刚看到的生机，瞬间被突如其来的致命危机彻底覆盖！

　　日军的大规模搜山部队，竟然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刻，追踪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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