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引荐上级

　　凌云提出的长途奔袭、侧击扫荡青龙山之敌的大胆构想，像一块巨石投入原本已定下方案的池塘，在茅山支队指挥部里激起了巨大的波澜。

　　支持者如副支队长，认为这是跳出局部、争取战略主动的天赐良机，一旦成功，不仅能重创日军，更能极大提升新四军在整个苏南地区的声威。谨慎者则担忧，长途奔袭风险极高，部队疲劳、地形不熟、联络不畅，稍有不慎便可能陷入重围，反而赔上支队来之不易的主力。

　　争论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支队长始终沉默地听着，手指在地图上缓缓移动，最终，他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落在了徐政委身上。

　　“老徐，”支队长的声音沉稳有力，“凌云同志这个想法，眼光很长远，魄力也足。不过，这事关两个游击区的协同作战，已经超出了我们支队自己能决定的范畴。你看……”

　　徐政委立刻明白了支队长的意思，他推了推眼镜，接口道：“我同意。如此重大的行动，必须向旅部甚至师部汇报，由上级统筹决策。而且，”他转向凌云，目光中带着一丝更深层次的考量，“凌云同志和他这支队伍的情况，以及他们所展现出的战略战术价值，也应该让上级领导有更全面的了解。”

　　他顿了顿，做出决定：“这样，老张，你留在支队，抓紧时间按原定出击方案做准备，以备不时之需。我亲自带凌云同志去一趟旅部，当面向参谋长和首长汇报情况！”

　　带凌云去见更高级别的领导！这无疑是比让他参加支队作战会议更进一步的信任和重视。这意味着，徐政委已经不仅仅将凌云视为一名优秀的战术指挥官，更是认为他有资格参与到更高层次的战略讨论中，其价值值得被旅一级首长所知。

　　凌云心中一震，立刻起身：“是！听从政委安排！”

　　事不宜迟，简单的准备之后，徐政委只带了两名警卫员，便和凌云一起出发了。旅部驻地距离茅山支队有一段不短的路程，需要穿越日伪军控制的几道封锁线。一路上，徐政委似乎有意考验凌云的敌后行军能力，并不多言，只是由熟悉路径的警卫员带领，在丘陵、河沟、村庄小径间快速穿行。

　　凌云则展现出了现代特种兵出色的野外行进和隐蔽技巧，对地形方位判断精准，选择路线刁钻老辣，甚至几次提前发现了远处日伪军的巡逻队或岗哨，避免了不必要的接触。他这种近乎本能的警觉和高效的机动能力，让徐政委暗暗点头，心中对这位“前国军军官”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经过一天一夜的紧张跋涉，三人终于在天亮前抵达了一个位于水网密布区域的小村庄。村子外表看起来平平无奇，但一进村，凌云就敏锐地感觉到了不同。村口玩耍的孩童、田间劳作的农民，眼神中都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警惕和机警，暗处似乎总有目光在巡视。

　　徐政委与村口一位看似纳鞋底的老大娘对了几句暗语，后者才微微点头，示意他们进去。七拐八绕后，他们走进一间临河而建的普通瓦房。

　　屋里，一位年纪约莫三十五六、身材精干、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军装却难掩儒雅之气的中年人，正就着油灯查看地图。他眉头微蹙，神情专注，听到脚步声才抬起头。

　　“政委！你怎么来了？”中年人见到徐政委，有些意外，随即站起身，目光迅速扫过徐政委身后的凌云，眼中闪过一丝探究。

　　“参谋长，有重要情况汇报！”徐政委敬了个礼，语气郑重，“这位就是我之前在电报里提到的，从南京突围来的凌云同志。凌云同志，这位是我们旅的周参谋长。”

　　“参谋长好！”凌云立正敬礼，姿态标准，不卑不亢。

　　周参谋长回了个礼，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凌云同志，久仰了！老徐在电报里可是把你和你的部队夸上了天，说你们是及时雨，是猛虎添翼啊！快坐下说！”他热情地招呼两人坐下，又让警卫员倒水。

　　没有过多的寒暄，徐政委直奔主题，将凌云部到来后发生的战斗、其展现出的战斗力、战术思想，以及刚刚在支队部提出的长途奔袭构想，原原本本、条理清晰地向周参谋长做了汇报。

　　周参谋长听得非常仔细，不时插话询问一些细节，比如凌云部士兵的士气、装备保养情况、对群众工作的态度，以及老鸦峪伏击战中具体的火力配置和战术协同细节。他的问题专业而深入，显然不仅仅关心战果，更关心这支队伍的内在素质和可持续性。

　　凌云在一旁补充回答，言语简洁，数据准确，逻辑清晰。当谈到长途奔袭的构想时，他更是走到桌前，就着周参谋长刚才看的地图，详细阐述了如何利用日军主力被吸引至青龙山的空档，选择穿插路线、确定攻击节点、预估战果与风险。

　　周参谋长一边听，一边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眼中光芒闪烁。他没有立即表态，而是沉思了片刻，然后看向凌云，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凌云同志，你认为，当前我们新四军在华中敌后，面临的最大挑战是什么？不是战术上的，是战略层面的。”

　　这个问题，直指核心，考验的是凌云的格局和远见。

　　凌云深吸一口气，知道这是最关键的时刻。他结合历史大势和当下观察，沉声答道：“回参谋长，我认为最大的挑战，是如何在日伪和顽固派的夹缝中，尽快发展壮大，形成足以支撑未来战略反攻的强大力量。这需要解决三个问题：一是根据地的巩固与扩大，二是主力部队的正规化与战斗力提升，三是广泛发动群众，建立铁一般的军民关系。而这一切的基础，是敢于抓住战机，在运动中消灭敌人，壮大自己。此次若能在青龙山方向有所作为，不仅能解兄弟部队之围，更能向整个华中地区展示我军的战斗决心和协同作战能力，对于吸引爱国志士、鼓舞民众信心、震慑日伪，具有极大的战略意义。”

　　这番话，完全跳出了一支小部队指挥员的视角，站在了旅级甚至更高指挥员的高度思考问题。

　　周参谋长听完，久久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地图，又看了看凌云，目光深邃。半晌，他才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赞赏：“好！看得远，想得深！老徐啊，你给我们旅送来了一块真正的瑰宝！”

　　他站起身，来回踱了两步，突然停下，决然道：“凌云同志的这个构想，虽然大胆，但极具价值！我原则上同意！不过，具体行动计划，还需要仔细推敲，并且需要与青龙山那边的兄弟部队取得联系，协同行动。我这就向师长汇报！”

　　他走到桌边，拿起笔，又想起什么，对凌云说：“凌云同志，你和你的部队，暂时编入旅部直属教导队，由我直接指挥。这次行动，就由你担任前敌指挥之一，负责拟定具体的战术方案！有没有信心？”

　　从外来部队，到旅部直属，再到参与制定旅级作战计划并担任前敌指挥！这晋升速度可谓惊人，但也充分体现了周参谋长乃至更上级领导对凌云能力的认可和破格任用。

　　“坚决完成任务！”凌云压下心中的激动，朗声答道。

　　“好！要的就是这股劲！”周参谋长满意地点点头，“你们先下去休息一下，我马上起草电文。老徐，你也留下，我们详细商量一下如何与青龙山那边联络。”

　　凌云和徐政委敬礼后退出房间。走到院中，徐政委看着凌云，脸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低声道：“凌云同志，恭喜了！周参谋长眼光极高，他能如此看重你，说明你是真材实料！好好干，前途无量！”

　　凌云知道，这不仅仅是个人机遇，更是他带来的这支队伍，真正融入了新四军这个大家庭，站上了更广阔的舞台。

　　然而，就在他心潮澎湃之际，一名旅部机要参谋匆匆跑来，向刚走出房门的周参谋长递上一份电报，脸色凝重：“参谋长，青龙山急电！”

　　周参谋长接过电报快速浏览，眉头瞬间紧锁，沉声道：“情况有变！鬼子进攻青龙山的兵力比预想的要多，而且动用了炮兵！兄弟部队压力很大，请求支援的电报已经发到了师部！”

　　他抬头看向凌云和徐政委，语气急促：“计划必须提前！凌云，你的部队需要立即出发！旅部主力需要立即动员！我们可能没有太多时间细致准备了！”

　　巨大的压力和挑战，如同无形的山峦，骤然压在了凌云的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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