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你……还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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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铂金之躯VIP休息室的灯光被调成了适宜会议的低亮度，巨大的高清屏幕亮起，分割出数个画面。瀚海国际的赵启明出现在主画面，背景是他那标志性的红木书房，表情一如既往的深沉锐利。技术部和市场部的总监出现在另外两个分屏，神情严肃中带着一丝紧张。

　　苏清璇靠坐在特制的支撑椅上，腰部被柔软的靠垫和支撑软垫包裹固定。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眉宇间那冰封般的平静取代了痛苦带来的扭曲。林薇将调整好的麦克风和必要文件放在她触手可及的位置，无声地退到镜头之外。

　　会议开始。

　　没有寒暄，没有客套。赵启明开门见山，直奔“星链计划”供应链的核心痛点——德方“天工”轴承的替代方案“盘古”的量产稳定性与成本控制。他的问题刁钻、精准，每一个数据都抠到小数点后两位，每一个时间节点都要求明确的承诺。技术总监和市场总监轮番上阵，依据准备好的材料进行汇报，但赵启明总能敏锐地抓住汇报中任何一丝模糊或可能存在的风险点，步步紧逼。

　　整个过程中，苏清璇如同一尊冰雕。她极少开口，大部分时间只是静静地听着，冰蓝色的眼眸专注地凝视着屏幕，仿佛能穿透数据流看到背后的本质。只有当己方汇报出现明显逻辑漏洞，或赵启明的质疑触及核心底线时，她才用那依旧清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沙哑（因疼痛和疲惫）的声音，进行极其简洁、却一针见血的补充或修正。

　　“赵总，关于‘盘古’陶瓷基材的耐疲劳极限数据，并非实验室理想值，而是基于小规模试产线连续运行三个月后的实际检测均值。详细报告已同步至您方技术团队邮箱，第17页附表C有明确标注。”——一句话，堵住了赵启明对数据可靠性的质疑。

　　“您提到的第三季度产能爬坡风险，已纳入我方对冲方案B。具体是由苏氏旗下两家精密铸造厂进行产能协同，而非完全依赖新生产线。方案细节在补充协议附件三。”——精准地化解了对方在时间节点上的施压。

　　“瀚海提供的数控中心规格，满足‘盘古’核心部件加工精度的最低要求，但非最优。最优方案需使用我方指定的瑞士XX型号，这部分的成本提升，将在良品率提升带来的长期收益中覆盖。具体ROI分析，会后由林薇单独提供。”——既肯定了对方的支持，又巧妙地为己方争取了更优的设备条件，并将成本压力转化为共同利益。

　　她的语言精准得像手术刀，逻辑严密得如同精密的齿轮咬合。没有情绪化的辩解，没有多余的废话，只有基于事实和数据的、冰冷而强大的说服力。身体的剧痛被她强行压制在意识的冰层之下，仿佛完全不存在。她的全部精神，都凝聚在眼前这场关乎未来的无声战役中。

　　意识空间里，是一片绝对的死寂。

　　杨大发的灵魂光点，如同被遗弃在浩瀚星海中的一粒微尘，紧紧地缩在意识空间最边缘的角落。他“看”着外面这场没有硝烟却刀光剑影的谈判，感受着苏清璇那磐石般的意志和恐怖的专注力。

　　没有干扰。

　　没有吐槽。

　　甚至连一丝意念的波动都小心翼翼地收敛着。

　　他前所未有地“安静”着。苏清璇那句“就像……你根本不存在一样”的命令，如同无形的枷锁，将他牢牢禁锢。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自己那些所谓的“武林智慧”、“江湖经验”，在这个由数据、逻辑、资本和庞大责任构成的现代战场面前，是多么的苍白无力。他引以为傲的武力，此刻更是毫无用武之地。

　　他看着苏清璇苍白却坚毅的侧脸，看着她因强忍疼痛而偶尔微微抿紧的嘴唇，看着她眼中那如同北极星般恒定而锐利的光芒。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在他灵魂深处翻涌——是震撼于她的强大与坚韧？是恐慌于自己存在的“多余”？还是……那一点点在死寂中悄然滋生的、名为“敬畏”的东西？

　　谈判持续了近三个小时。交锋激烈，但节奏始终被苏清璇以惊人的意志力把控着。最终，当所有关键条款被逐一敲定，风险对冲方案得到双方认可，赵启明那张严肃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带着赞赏的松动。

　　“苏总，”赵启明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少了几分之前的审视，多了几分尊重，“细节条款，法务团队会在24小时内完善。希望‘盘古’如你所说，真正能开天辟地。”

　　“合作共赢，赵总。”苏清璇微微颔首，声音依旧平稳，但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松懈一丝。屏幕暗下，会议结束。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空。支撑着苏清璇的强大意志力如同潮水般退去，一直被强行压制的剧痛和深入骨髓的疲惫瞬间反扑上来！她猛地吸了一口冷气，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痉挛了一下，额头上瞬间布满了细密的冷汗，脸色比刚才更加惨白。她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眉头紧锁，仿佛连呼吸都带着痛楚。

　　林薇立刻上前，担忧地看着她：“苏总，您怎么样？医生开了止痛药……”

　　苏清璇无力地摆了摆手，连说话的力气似乎都没有了。持续三小时的高度精神集中和身体的煎熬，几乎榨干了她最后一丝精力。

　　就在这时，意识空间里，那片死寂中，一个极其微弱、带着迟疑和某种笨拙歉意的意念波动，如同投入深潭的一颗小石子，轻轻漾开：

　　“那个……苏总？”杨大发的意念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嚣张，甚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讨好？

　　苏清璇没有回应，只是眉头皱得更紧，似乎连在脑内回应都嫌费力。

　　杨大发的意念光点不安地闪烁了一下，鼓起勇气，用一种近乎干涩的语气继续传递信息：

　　“其实……你的伤……我能帮你。”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生怕再次触怒对方，

　　“你…你现在应该很疼吧？那个……把控制权给我一下？就一会儿！我……我帮你按摩一下穴位。我们武林中人，跌打损伤是家常便饭，处理这个……比那些洋大夫在行。”

　　这个提议来得如此突然，又带着点江湖郎中的不靠谱气息。苏清璇的意念微微一动，但依旧没有回应。疲惫和疼痛让她懒得思考，也懒得质疑。下午杨大发那近乎自杀式的疯狂还历历在目，信任早已荡然无存。

　　然而，或许是身体的剧痛实在难忍，或许是杨大发此刻那小心翼翼、带着明显讨好和歉意的态度与之前的蛮横判若两人，又或许……是那死寂谈判后残留的一丝脆弱。苏清璇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皮肤上投下阴影，没有任何言语上的回应，只是极其微弱地、在意识层面，放松了对身体控制权的绝对把持。

　　这几乎等同于默许。

　　杨大发的意念光点猛地一亮！他几乎是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接管了身体的控制权。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生怕再给这具饱受摧残的身体增加一丝负担。

　　苏清璇的身体（现在由杨大发控制）缓缓地、极其小心地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腰部得到更好的支撑。然后，那双属于苏清璇的、纤长白皙、此刻却蕴含着某种奇异力量感的手，轻轻地、稳稳地落在了她腰后疼痛最剧烈的区域。

　　没有内力外放的华光，没有夸张的运气动作。杨大发的动作朴实得近乎笨拙。他的指尖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温热（似乎是调动了身体本身的气血），精准地按压在几个关键的穴位上——肾俞、命门、腰阳关。他的手法并非轻柔舒缓的按摩，而是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和节奏感，时而沉稳深压，时而快速点揉，指下的力道随着苏清璇肌肉的反馈微妙地调整着。

　　“左安安…右安安…” 杨大发的意念在操作时，无意识地嘀咕着他那套“武林术语”，透着一股子认真又有点傻气的专注劲儿。

　　苏清璇的身体最初是极度紧绷的，带着本能的抗拒和对疼痛加剧的恐惧。但随着杨大发指尖那沉稳而精准的力道落下，一股奇异的暖流开始从按压点渗透进去。那感觉并非完全舒适，带着酸胀，甚至有些部位被按到时会引发短暂的锐痛，但紧接着，那如同跗骨之蛆般纠缠的、深层的、撕裂般的剧痛，竟然真的如同冰雪消融般，开始一丝丝地缓解、消散！

　　仿佛堵塞的河道被疏通，淤积的寒气被驱散。肌肉深处那种令人绝望的痉挛感开始放松，腰椎小关节错位带来的尖锐刺痛也变得模糊、钝化。

　　时间缓缓流逝，大约过了五分钟。杨大发停下了动作，额头也渗出了一层薄汗——这并非体力消耗，而是精神高度集中控制力道的结果。他小心翼翼地将身体控制权，如同捧着易碎的瓷器般，缓缓交还给苏清璇。

　　“你……还疼吗？”杨大发的意念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期待，像个做错了事又努力弥补后等待评价的孩子。

　　苏清璇重新掌控身体，第一时间去感受腰间的状况。她下意识地、极其轻微地动了动腰身。

　　没有预想中那撕裂般的剧痛！只剩下一些运动过度后的深层肌肉酸胀，以及穴位被按压后的微微发热感。虽然离完全恢复还差得远，但那种几乎要吞噬理智的剧痛，真的消失了！行动间虽然仍需小心，却不再是痛不欲生。

　　这个发现，让她冰封般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松动。困扰她一下午，甚至让她以为需要卧床数日的伤痛，竟然在短短五分钟内，被这个她视为“麻烦之源”的家伙，用这种近乎“土方”的方式缓解了？

　　生意谈成了，压在心头的巨石落地。

　　剧痛消失了，身体的枷锁被解开。

　　紧绷了不知多久的神经，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真正的、片刻的松弛。

　　一丝极其罕见的、轻松的情绪，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流，悄然流淌过苏清璇的心底。连带着，她那总是紧抿的唇角，竟也极其微弱地向上弯起了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你……”她的意念终于响起，不再是冰寒刺骨，也不是疲惫沉重，而是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嗔怪的……鲜活？

　　“你不早点告诉我？”声音在意识空间里回荡，带着一丝埋怨，却又奇异地没有了往日的愤怒，反而有种……劫后余生的轻快？“害我痛了一个下午！”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杨大发的灵魂光点瞬间僵住了！

　　他“看”着外面。

　　看着苏清璇微微放松下来的身体姿态。

　　看着那张苍白却因疼痛消失而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柔和的脸庞。

　　看着她唇角那抹几乎消失不见、却真实存在的、带着点埋怨又有点小脾气的弧度。

　　再听着她那句不再是命令、指责、威胁，而是带着点……人情味的嗔怪？

　　一股强烈的、前所未有的冲击感，如同电流般瞬间贯穿了杨大发的灵魂！

　　月光不知何时已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了进来，银辉如水，柔和地勾勒着苏清璇的侧脸轮廓。褪去了谈判时的冰冷锐利，卸下了疼痛带来的苍白脆弱，此刻的她，在月光下显露出一种惊心动魄的、近乎剔透的宁静之美。那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冰山总裁，也不是气急败坏的愤怒宿主，而是一个真实的、会痛、会疲惫、也会在痛苦解除后流露出一点点小脾气的……女人。

　　杨大发的灵魂光点剧烈地闪烁着，一种名为“惊愕”的情绪如同海啸般淹没了他。他张了张“嘴”（意念），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纵横江湖数十载，阅尽人间春色（自以为）的武林盟主杨震天，此刻，竟对着一个共用身体的“恶婆娘”的侧颜，看呆了。

　　一种陌生的、滚烫的、让他灵魂都为之震颤的感觉，悄然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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