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请君入瓮』

　　陈藜枳正逗着哈士奇，手机突兀地响起消息提示音。

　　窗外，细雨如丝，斜斜地织着，将天地晕染成一片朦胧的灰。

　　另一头的人网名叫yang：“我到家了”

　　“刚在逗小狗”她发了张图片，“将军”甩着水珠，眼睛亮得像碎钻。

　　yang：“我也想开心一下。”

　　陈藜枳挑眉，指尖在屏幕上敲：“你这是在‘调情’？”她捂着嘴笑，客厅的落地窗外，雨珠顺着玻璃蜿蜒成细流。

　　yang：“不是……没有……你吃饭了吗？”

　　将军枳回：“才四点多，我哥都才刚回来。”

　　yang：“你哥是哪个啊？我认识吗？”

　　将军枳：“陈江漓，漓江的漓，长挺高冷那个，告诉你个秘密，连校长都得敬他三分。”

　　“哦不对……十三分”

　　yang：“哦……”

　　yang：“我的发？……”

　　他不太经逗，陈藜枳心里想着，嘴角挂着浅浅的笑，雨水敲打着窗棂，发出细碎的声响。

　　另一边，陈江漓抱着清清蹭了蹭，路过客厅时，一道温柔的女声从楼梯处传来，带着雨雾般的湿润感：“江漓？回来了？”

　　陈江漓闻声寻去：“妈，你从省城回来了？”

　　舒谊气质很好，浑身上下都透着雍容华贵的气质，戴着一条简约的白顶链，身上的衣服乍一看很普通，其实是法国的小众设计师款，烫着的大波浪被雨水润过似的，保养得极好，有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气韵。

　　她拿着一把白色的雨伞，伞面上还挂着晶莹的雨珠。

　　“嗯，在学校还适应吗？”她问，声音透过雨幕，显得格外柔和。

　　他摸着清清的猫，声音也染上了雨的潮湿：“都还可以。”

　　“实在不想学就回来，你年纪不小了，也该接手一些你父亲的事了。”

　　他低着头，声音有些弱，像被雨水打蔫的叶子：“妈，我想当作家。”

　　她愣了愣，雨水顺着伞沿滴落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有梦想固然是好，妈知道你语文好，可你是长子，有着不可推脱的责任，你理解吗？”

　　他把脸埋在猫毛里，埋得很深，没有说话，慢慢离开了，脚步声在地板上留下浅浅的印记。

　　舒谊叹了一口气，望着窗外的雨，想上前，却又不知说些什么。

　　陈江漓回到房间，坐在沙发上，放下清清。

　　他扫了一眼，桌上摆着水果、巧克力。他想，他也想当个普通人，有很平凡的爱好，作家、画家、法医，很平凡的喜好，悬疑，侦探，推理，喜欢吃巧克力、芒果、草莓，喜欢秋天。

　　他想他本该出生在一个平凡的小康家庭，过着幸福简单的生活，他甚至想过被抱错，但很快就否决了。他父亲眼角透着的野气出卖了他，杀伐果决的性格也昭示他属于这里。

　　窗外是淅淅沥沥的小雨，他抱着清清，抚摸着它柔顺的毛，嘴里嚼着巧克力，凝视着万家的灯火。

　　雨夜中的高楼大厦，霓虹闪烁，富丽堂皇，以后也会有他的一席之地吗？这样想来好像也不错。

　　不，家里这么多年屹立不倒，只恐不是一席之地那么简单。

　　他也依稀听过当年他爷爷创业时的一些事情，上不了台面的，黑的，肯定居多。

　　在那个年代，谁家商人手里没几条人命？从万花丛中杀出来，一定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这些代价，不仅仅是金钱，更是尊严道义，甚至是生命的考验。

　　然而，也正是曲折的经历塑造了爷爷坚韧不拔的性格，也为他们家族奠定了十分重要的基础。雨声淅沥，像是在为那些过往伴奏。

　　陈江漓心里毛毛的，他胡乱地挠头，想把乱七八糟的思绪甩出去。他猛得咬了一口巧克力咽进去，不合时宜的，叩门的声音和双响消息的声音同时响起。

　　柳姨推门进来，雨水沾湿了她的裤脚：“大少爷，可以吃饭了。”

　　陈江漓点点头，看了一眼亮着的手机。

　　杨慕心：“到家。” 只有简简单单的两个字

　　他也只回了两个字：“吃饭。”

　　夕阳西下，余晖如金，缓缓地洒进宽敞明亮的落地窗，却被雨幕滤去了几分灼热，柔和的光线穿过玻璃，洒满房间，给室内披上一层暖衣。

　　陈江漓随便端了两个菜放在桌上，打开了电视，播放《蜡笔小新》。雨声和动画片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格外温馨。

　　杨慕心的消息进来：“有点冷漠了吧？”

　　陈江漓左手打字，右手夹着辣椒炒肉吃：“那还能怎么表达？”

　　他接着又发了一个吃瓜的表情包，分明就在说“我在明知故问”。

　　“不应该配张照片报备一下吗？他们好像都这样啊。”又发了一个老实巴交的表情包。

　　陈江漓发了条语音，语气戏谑：“他们？是谁？”

　　配了图——一碗饭，一盘辣椒炒肉，一盘松鼠桂鱼，电视的遥控器，还有一只手指修长的手，关节分明，肌肤白皙透亮，仿佛羊脂美玉，手指的曲线恰到好处，既不过分纤细也不显臃肿，十分惹眼。图片背景里，雨珠在窗上画出蜿蜒的痕迹。

　　陈江漓毫无依据的发了一句“想牵吗”

　　杨慕心笑了出来，嘴角又压了压。她又仔细放大那张图片，端详了一分钟，发了一句“你有病啊”觉得不妥，又删除，改成了语音，并选择忽视那条消息，：“你的房间有电视吗？”

　　陈江漓手指滑动屏幕：“嗯，有。”

　　“那你在看什么？”她靠在枕头上，界面停在聊天记录上。

　　“蜡笔小新。”停了几秒又一条消息，“最喜欢看的。”

　　她捂着嘴笑，雨声似乎都变得轻快了：“你一个大男人喜欢蜡笔小新？”

　　“是不是有失身份？”接着她又发了几个“哈哈哈”。

　　他也笑了：“看蜡笔小新怎么了？真的很好看啊，我家有很多它的周边、手办，特地去日本看了春日部。”说到陈江漓自己喜欢的东西时，他总能滔滔不绝，眉飞色舞地讲着他们的故事。

　　杨慕心刚刚看完最后一个字时，她的奶奶推门进来，她穿着一件湿润的雨衣：“星星，吃饭了。”

　　她恋恋不舍地滑了滑聊天界面，最后发了一句：“同学，请按捺住你激动的心情，我现在要去吃饭了。”

　　陈江漓回：“好。”

　　随后他放下手机，盯着电视，专心吃饭。

　　小新治愈的声音回荡在奢华的房间里，好似为这雨夜添了一份生机。

　　又一个小时后，柳姨进来收拾了碗筷，陈江漓进自己的房间泡澡，特意切了一点芒果草莓在碗里，拿上眼罩，用音响放歌。这是他人生中最放松的时刻，雨声、水声、音乐声交融在一起。

　　电风扇呼呼地吹，吹着一阵阵凉爽的风，程辞怀手握着西瓜，草席上放着遥控器，直勾勾地盯着电视节目。

　　他在看柯南，电视中正播放着破案的关键线索，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

　　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起消息提示音，他皱了皱眉，拿起来看，是特别关心的消息。

　　点进他与蓝故宜的聊天记录，上一条还是她抱怨一路回家的颠沛流离。

　　“你觉不觉得陈江漓和慕心进展太慢了。”这是最新一条消息。

　　程辞怀回了一个吃瓜的表情：“你之前还不同意他俩。”

　　后面的话不言而喻，蓝故宜回了一个气鼓鼓的表情。

　　程辞怀在屏幕后无奈地笑笑：“那你有办法了？”

　　“用兵法，古人的智慧，不容小觑。”一段奇怪的话。

　　“俗话说的好，人在受伤时最容易动情。”蓝故宜又发，语声都带着一丝谋划的意味。

　　“俗话它老人家，有这么说过？”程辞怀觉得好笑。

　　“哎呀别管，我的计划，你听好了……”话题步入正轨。

　　“真的要这样吗？我感觉会有点过。”程辞怀发。

　　“我觉得这样可以啊，可能真的有点过，但风险与收益并存呀。”

　　“我感觉你在偷换概念，呵。”

　　程辞怀最终还是同意了，虽说心里还是有点怕的。

　　周天的夜晚，计划将会进行，属于青春的狼子野心在雨夜里悄然滋长。

　　第二天早上，阳光斜斜照着，却被一层薄云与昨夜的雨气过滤得温柔，正好射在了陈江漓的眼睛上。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伸了个懒腰，简单抓了抓头发就出了房门。

　　雨水把空气洗得格外清新。

　　到了客厅，陈藜枳正在往嘴里送三明治，一只手拿着、一只眼着手机，雨水打在窗外的花园里，溅起细碎的水花。陈江漓声音有些沙哑，带着刚醒的慵懒：“陈藜枳”

　　他紧接着又问：“陈秋生呢？”

　　陈藜枳声音含糊不清：“他拿了几个包子就出门了，匆匆忙忙的，好像连伞都没带”

　　“哦，怎么就你一个人吃早饭。”陈江漓坐下，指尖不经意划过被雨水打湿的窗沿“等会淋雨了别叫刘叔去接他”

　　“今天我可是起的最早的，见了好多人情冷暖。”陈藜枳笑，雨声在她身后轻轻敲打着玻璃。“真的这么绝情啊哥？”

　　“说点我能听懂的。”陈江漓无奈，他其实也就嘴上说说而已

　　“妈今天就吃了一个三明治一杯豆浆……”陈藜枳掰着手指清算着，雨声突然变大了些。

　　“停停停，你可以去应聘秘书了，早餐报告做得挺好。”他不耐烦，拿起桌上的咖啡

　　“我想问你为什么吃这么久，周五不是说要减肥吗？”他又说，窗外的雨似乎开始下了起来。

　　陈藜枳拍拍手就本能的忽略了这句话：“要你管，我只是好奇大家早饭吃什么。”

　　“真这么闲就多去看看书，理科不一直是你的弱项吗？”

　　“哎呀我知道了，再说了，理科不也是哥你的弱项吗……”这句话是她小声说的，被雨声模糊了几分。

　　“你说什么？”陈江漓斜眼瞥着陈藜枳。

　　“没没什么……嘿嘿，那个哥我先回房间啦，你慢慢吃，慢慢吃。”她尴尬地笑笑，雨声似乎也在为她打圆场。

　　她回房间的脚步却忽然顿住，像突然想起什么事情来，小跑到陈江漓旁边，蹲等着看他，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下来：“那个哥，我下午要去逛街，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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