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惊愕余波、传讯与淬体之痛

　　那股冰冷的、源自沐雪璃的惊愕情绪碎片，如同淬毒的冰针，深深刺入李维的感知，留下阵阵令人心悸的寒意。他僵在窗边，死死盯着空无一人的谷口，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撕裂胸腔。

　　她发现了什么？

　　是什么能让那位清冷自持、仿佛天塌不惊的圣女，流露出如此强烈的情绪波动？

　　是丹毒残留的异常？是他吸收能量时无法完全掩盖的蛛丝马迹？还是……那刚刚建立、连他自己都尚未摸清门道的“精神防火墙”以及其诡异的“反向感应”副作用？

　　无数个可怕的猜测在他脑中疯狂盘旋，每一个都指向更深的暴露和更危险的境地。他感觉自己就像站在万丈悬崖边缘，脚下的岩石正在寸寸碎裂。

　　“磐石！”他在脑海中急切地呼唤，“分析刚才那股情绪！确定来源和原因！”

　　“……情绪碎片分析……强度：极高（峰值）……属性：惊愕、难以置信……持续时间：0.3秒……来源方向确认：谷外东南方，距离约十五丈……与目标沐雪璃离去路径吻合度99.7%……”

　　“……原因分析：数据不足。可能性一：目标感知到丹渣能量残余中的未知特异性成分；可能性二：目标感知到‘精神防火墙’的微弱力场；可能性三：目标感知到……反向情绪感应启动时的特殊波动……可能性四：其他未知因素……”

　　“磐石”列出的一系列可能性，没有一条能让李维安心。无论哪一条，都意味着沐雪璃察觉到了远超他预期的异常！

　　“……建议：主体保持绝对静默，避免任何形式的能量活动或深层思维波动。对方可能仍在近距离观察。”“磐石”给出了最谨慎的建议。

　　李维立刻照做，强行压下所有纷乱的思绪，甚至连呼吸都放到最轻，整个人如同石化般僵立在窗前，全力维持着“精神防火墙”那微弱的屏障，内心却如同海啸过境，一片狼藉。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漫长如年。

　　谷外没有任何动静，没有脚步声，没有灵压波动，更没有沐雪去而复返的迹象。仿佛刚才那瞬间的惊愕只是他过度紧张产生的幻觉。

　　但他知道那不是幻觉。“磐石”的记录和他心湖中残留的冰冷触感无比真实。

　　足足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那种被无形目光注视的感觉才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

　　沐雪璃似乎真的离开了。

　　李维几乎虚脱般地滑坐在地，冷汗这才后知后觉地浸透全身。他靠着墙壁，大口喘着气，感觉自己刚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太险了！这“防火墙”的副作用简直是一把双刃剑，让他意外捕捉到了对方的情绪，却也极可能因为这能力的初次启动而暴露了自己！

　　现在该怎么办？沐雪璃回去后会将她的发现上报吗？刑律长老很快就会带着更严厉的手段到来吗？

　　未知的恐惧如同阴云般笼罩着他。

　　然而，预想中的狂风暴雨并未立刻降临。

　　接下来的两天，静思谷异常平静。送饭的弟子准时到来，食物依旧是富含灵气的品类，甚至比之前更精细了一些。弟子面无表情，放下食物便走，没有任何交流，也没有多余的审视。

　　这种反常的平静，非但没有让李维安心，反而让他更加忐忑不安。暴风雨前的宁静，往往最为窒息。

　　他不敢再有任何异动，每天只是老老实实地吃饭、学习玉简、睡觉，甚至不敢再主动与“磐石”进行深度沟通，生怕再次引来窥探。

　　直到第三天夜里。

　　李维正沉浸在玉简的知识中，试图从中找到更多关于这个世界修炼体系的信息时，脑海中，“磐石”那冰冷的声音突然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波动：

　　“……接收到……新的……外部传讯……信号源特征……匹配：沐雪璃（圣女）……加密等级：中等……内容指向：主体……尝试破解……”

　　沐雪璃的传讯？直接发给他？！李维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破解成功……读取信息……”

　　“磐石”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转换信息格式，然后，一段清晰的、带着沐雪璃特有清冷语调的语音信息，直接在李维的脑海中被“播放”了出来：

　　【“黑瘴林封锁依旧，然宗门内异议渐起。墨辰师叔力主‘神兵’价值，执律师伯则重其风险。‘钥匙’之说，暂无定论，尔之处境，暂安。”】

　　信息很短，内容却极其重要！

　　李维愣住了。沐雪璃……这是在向他传递情报？告知他宗门高层的动态，安抚他焦躁的情绪？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因为那天的惊愕之后，她得出了某种对她有利的结论？还是她另有所图？

　　这段传讯本身，就透着一股极不寻常的意味。一位圣女，私下向一个被看守的“天外之人”传递内部消息，这若是被发现……

　　还不等李维细想，“磐石”的汇报继续响起：

　　“……信息末尾……检测到……隐藏附件……能量签名微弱……与传讯本体不同……尝试解析……”

　　还有隐藏附件？

　　“……解析完毕……附件内容：一段……能量运行图谱……及其对应的……基础灵气吸纳法诀……名为：《小衍诀》……附言：‘灵石之道，过于醒目，易招祸端。此诀粗浅，或可助你强身健体，稍解不适。慎之，勿外传。’”

　　《小衍诀》？基础灵气吸纳法诀？

　　沐雪璃竟然……送给了他一部修炼功法？！虽然只是最粗浅的基础法诀，但这意义截然不同！这已经不是传递情报，而是近乎直接的资助和指引了！

　　她让他放弃显眼的灵石，转而用这种更基础的、每个弟子都会的修炼方式来“强身健体”，掩盖他真正的能量需求！

　　李维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巨大的困惑和一丝难以置信的惊喜交织在一起。沐雪璃的立场，似乎变得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危险。

　　他立刻集中精神，仔细“阅读”脑海中那幅由“磐石”解析出来的能量运行图谱和法诀文字。

　　《小衍诀》确实极其基础，讲述的是如何感应天地灵气，引导其纳入体内，沿着几条最粗浅的经脉运行，淬炼肉身，固本培元。这几乎是所有修士入门的第一步。

　　对于这个世界的凡人来说，没有灵根，根本无法完成这一步。但李维不同！

　　他虽然也没有所谓的灵根，但他体内有“磐石”的神经链接！有那个意外激活的、“神经接驳深度强化单元”的底层协议！这让他对能量，尤其是与“磐石”同频的能量，有着超乎常人的感应和操控力！

　　“磐石，分析这套《小衍诀》，模拟运行，评估我修炼的成功率及风险！”李维立刻下令。

　　“……分析中……《小衍诀》，黄阶下品基础引气法诀，效率低下，安全性高……模拟运行……结合主体当前身体状况及神经接驳强化单元特性……成功率：78%……风险：主要源于灵气对未经过淬炼的肉身的初步冲击，可能伴随剧烈痛苦……建议：极缓慢开始，如有不适，立刻停止……”

　　78%的成功率！足够了！

　　李维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彩。这不仅是一条更安全的能量获取途径，更是他真正融入这个世界、理解力量体系的第一步！

　　他不再犹豫，按照“磐石”优化后的运行路线和注意事项，盘膝坐好，摒除杂念，尝试着去感应周围那无处不在的、滞涩而浓郁的灵气。

　　起初毫无动静，那些灵气如同沉重的雾气，对他的意念毫无反应。

　　但渐渐地，随着他集中精神，通过神经链接调动起那一丝微弱的、来自“磐石”核心的能量作为引子，他“看”到了！

　　在他的感知中，周围不再是空无一物，而是充满了无数色彩各异、缓缓流动的光点！白色、绿色、蓝色、红色、黄色……代表着不同属性的灵气粒子，它们在这静思谷的阵法约束下，缓慢而沉重地流动着。

　　成功了！他成功感应到了灵气！

　　强压下激动，他尝试着按照《小衍诀》的方法，用意念引导那些最温和的白色（无属性）灵气光点，缓缓靠近自己的身体。

　　过程异常艰难，他的意念如同笨拙的触手，那些灵气光点则像是滑不留手的游鱼，很难捕捉和引导。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有几粒微小的白色光点，被他艰难地“拉”了过来，触碰到了他的皮肤。

　　就在第一粒灵气光点融入他皮肤的瞬间——

　　“呃啊——！”

　　一股仿佛被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骨髓的剧痛，猛地从他接触点爆发开来！瞬间席卷全身！

　　李维猝不及防，惨叫一声，整个人猛地蜷缩起来，浑身肌肉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冷汗如同瀑布般涌出，瞬间打湿了地面！

　　痛！难以想象的剧痛！

　　这根本不是法诀里描述的“微麻”、“温热”的感觉！这简直就像是把灵魂扔进了绞肉机！

　　他的身体，这个从未经过任何修炼的、属于星际矿工的普通肉身，根本无法承受哪怕最微弱灵气的直接融入！每一个细胞仿佛都在发出痛苦的哀嚎和排斥！

　　“……警告！主体生命体征急剧变化！心率飙升！肌肉组织大面积轻微撕裂！痛苦指数超出阈值！立刻停止灵气吸纳！”“磐石”的警报声尖锐响起。

　　李维咬紧牙关，牙龈几乎要咬出血来，凭借强大的意志力，强行中断了那微弱的精神引导。

　　灵气光点失去牵引，缓缓散去。

　　剧痛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留下的是全身仿佛被碾碎般的酸软和无处不在的、火辣辣的灼痛感。

　　他瘫在地上，如同离水的鱼一般大口喘息，眼前阵阵发黑。

　　“……灵气吸纳已停止。生命体征逐渐平稳。检测到主体部分经脉末梢出现细微损伤，肌肉组织轻度拉伤。建议：充分休息，短期内切勿再次尝试。”

　　李维听着“磐石”的汇报，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

　　修炼？强身健体？

　　这简直是在自杀！

　　这个世界的凡人，想要踏上修行之路，竟是如此艰难、如此痛苦的一件事吗？

　　然而，在这极致的痛苦余波中，李维却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同。

　　在那剧痛席卷全身的同时，似乎有极其微弱的、清凉的能量，正从与他精神紧密连接的“磐石”核心处流淌出来，缓慢地修复着那些被灵气撕裂的细微损伤。

　　虽然修复的速度远远赶不上破坏的速度，但这意味着……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篇看似简单、实则蕴含着无尽痛苦的《小衍诀》。

　　这条路，痛苦万分，宛若刀山火海。

　　但似乎……并非完全走不通？

　　只要他能忍住这淬体之痛，只要“磐石”的能量能够跟上修复……

　　一个疯狂而坚定的念头，在他眼中缓缓燃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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