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群策群力

　　徐渊端坐于主位的梨花木椅上，椅背雕着的“商道酬勤”四字在顶灯的光晕下泛着沉厚的木色。他指尖轻叩桌面，目光如探照灯般缓缓扫过在场每一个人——何茂才鬓角的白发，赵琛西装领口的钢笔，李恭俭算盘上未归位的算珠，石志坚手边蒸汽机模型的黄铜齿轮……每个人的细微之处都被他尽收眼底，声音却始终沉稳如深潭：

　　“诸位，今日召集大家，是因为时局已容不得我们再有片刻懈怠。”他的目光在提及“时局”二字时微微一沉，像是穿透了会议室的墙壁，望向了华北平原的烽火，“杜师北去，于我而言，是一记警钟。我们不能只满足于眼前的纺织厂日夜运转的机器声，矿场源源不断的矿石，船队在长江上赚得的银元。”

　　他顿了顿，指节在桌面上轻轻一磕，发出“笃”的一声闷响，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过来：“我们需要重新审视我们的方向——是继续做乱世里的逐利者，还是做这方土地的守夜人？我们的资源——那些工厂、矿场、船队，除了生产商品、赚取利润，还能为这片土地上的人做些什么？我们未来究竟要在这片土地上，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何茂才握着笔的手微微一顿，笔尖在总览文件的“纺织出口额”一栏停住；石志坚下意识地将手中的齿轮攥得更紧，金属的凉意透过掌心传来。徐渊的话像一块投入静水的石头，在每个人心头激起层层涟漪。

　　“接下来的几天，”徐渊的声音陡然提高几分，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我们需要群策群力，抛开所有成见与部门之隔——纺织行不必护着自己的原料渠道，机械厂不必藏着新研发的图纸，情报部门不必顾忌信息是否‘无用’。”他伸手指向会议桌中央的空白区域，“就我们目前所有的产业布局、技术储备、资金流水、人力网络、情报信息，进行一次彻底的梳理和评估。”

　　“我们要找出其中的冗余——那些在乱世中可有可无的产业，该停的停，该转的转；找出短板——机械厂的精密仪器够不够？医药厂的抗生素产能能不能提上来？更要找出那些我们以前或许忽略，但在未来可能至关重要的潜在力量——比如石工队的爆破技术，船队的夜间航行经验，甚至是南洋商路的隐秘航线。”

　　他身体微微前倾，肘部撑在桌面上，目光锐利如刀：“这不是一次寻常的业务会议，不是讨论下个月的棉纱定价，也不是商议新矿场的开工日期。”他一字一顿，加重了语气，“这是一次关乎我们未来生存与发展路径的战略重构。”

　　“我要听到你们每个人，基于你们各自领域最专业的判断，提出的最真实、最大胆的想法。”徐渊的目光扫过汉斯·穆勒面前的国际法文件，又落在蔡秀波的草药标本上，“法务部可以说，需要修改哪些合同才能让我们的物资更顺畅地运往需要的地方；医药部可以提，要建多少个药厂才能满足战时需求；哪怕是说，要把船队改成运输兵源的轮渡，把纺织厂改成生产绷带的工坊，都在此次讨论的范围之内。”

　　会议室内鸦雀无声，只有记录员手中的钢笔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是在为这场静默伴奏。每个人的脸上都褪去了平日的从容，换上了凝重与思索。他们能清晰地感受到，徐渊的话语中带着一种不同以往的决心——那是一种将个人与产业，乃至这片土地的命运捆绑在一起的紧迫感。

　　何茂才缓缓合上厚重的总览文件，封面上的“徐氏实业”印章在灯光下泛着暗红的光；吴观正将手中的剪报推到桌中央，露出那则关于日军动向的短讯；石志坚拿起桌上的蒸汽机齿轮，突然对米复低声说了句：“或许，我们可以试试用铬钢造枪管。”

　　徐渊看着这一切，眼底闪过一丝欣慰。他知道，徐氏实业这艘巨轮，即将在他的掌舵下，调整航向，迎接那片更加汹涌的波涛。一场关乎未来的头脑风暴，就在这寂静的会议室里，悄然拉开了序幕。窗外的雨声似乎更大了些，敲打着玻璃，像是在为这场决定命运的讨论，奏响序曲。

　　灯光在楠木会议桌上投下晕黄的影，徐渊指尖轻叩桌面，声响在寂静的会场里格外清晰。他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乱世存身，需先立根基。第一阶段，咱们就以‘合规生产、超额储备、技术预留’为纲——所有动作，都要裹在合法商衣里，既保实业运转盈利，更要悄悄为将来的战事囤粮、藏械、留技术。”

　　话音刚落，何茂才率先抬眼，指尖在总览文件上轻点：“东家所言极是，实业是根，根稳了才能谈后续。”徐渊微微颔首，示意从纺织业开始部署。

　　“纺织业是民生根本，也是咱们藏货的最佳掩护。”徐渊看向何茂才与高康泰，“公开名义就用‘响应政府开发西南号召，满足大后方民用布料需求’，没人能挑出毛病。”

　　何茂才扶了扶老花镜，沉稳应道：“此事我来统筹。重庆、成都的华新纺织厂是核心，高工负责技术改造，三个月内必须把总产能提上来50%——设备图纸我已经让底下人核对过，现有机床改造加新增两台纺纱机，就能达标。”

　　高康泰放下手中的机床图纸，点头补充：“改造方案重点优化粗支纱生产线，后续高密度棉布（帆布）的产量要占比超六成。对外就说西南劳工多、运输篷布需求大，完全合情合理。”

　　“关键在‘隐性储备’。”徐渊转向潘向民与闫涛，“潘工，生产调度上要做手脚，每月产出的布匹，30%完成出厂手续后，不进市场。”

　　潘向民笔尖在生产台账上划着线：“明白，我会用‘订单延迟交付’‘质量复检’做幌子，把这部分布单独归置，账面上做‘待发库存’处理。”

　　闫涛立刻接话，声音带着常年跑运输的沙哑：“物流这边我来安排。通过川滇、川黔古道的支线，走民间商队的路子，悄悄运去云南、贵州山区的隐蔽仓库——唐总管已经跟当地乡绅、袍哥打好招呼，仓库都建在山洞里，靠近未来可能的战略通道，安全没问题。”

　　徐渊目光转向杜子清与石志坚，语气多了几分郑重：“还有前瞻布局。杜先生，你带农业团队去西北，秘密打通优质羊毛采购渠道，优先对接绥远、宁夏的牧场，避开日资控制的商路。”

　　杜子清摘下草帽扇了扇，应道：“放心，我下周就动身，伪装成采购羊毛做地毯的商队，不会引人注意。”

　　“石工，”徐渊又道，“机械团队要赶紧研发改进纺毛设备，秘密试制军毯。规格按北方部队的需求来——厚实、抗寒，织法上多留几道加固线，将来支援敌后武装，能派上大用场。”石志坚摩挲着粗糙的手指，沉声应下：“设备图纸本周就能出初稿，试制样品两周内送到。

　　“民以食为天，乱世里粮食就是硬通货。”徐渊转向杜子清，“农业这边，公开名义是‘推广农业改良，稳定西南粮价’。”

　　杜子清翻出西南农田分布图，指着成都平原与云南坝区：“我已经联系好了金陵大学农学院，调运高产抗旱稻种和杂粮种（玉米、红薯），在这两个核心产粮区大规模推广。一来规避未来可能的旱灾（徐渊记着1936年西南有旱情，做过安排调研），保咱们自己的粮源；二来也能实实在在提高区域总产量。”

　　“跟农户的‘保价收购’协议要尽快签。”徐渊补充，“按市场价上浮10%，先付三成定金，既能稳住粮源，也能收拢民心——乱世里，人心比什么都重要。”

　　贺明这时开口，声音洪亮：“华丰食品厂的生产重心要调整。贺总管，你负责后勤保障，把糖果、糕点这些非必需民用食品的生产线砍一半，全力转产肉类罐头、蔬菜罐头、压缩饼干和腌制品。”

　　贺明点头应道：“对外就说供应西南商队、矿工和地方部队当干粮，我已经跟几个矿场、商帮谈好了‘长期供货协议’，掩人耳目。”

　　“秘密粮仓是关键。”徐渊看向李恭俭与闫涛，“李顾问，资金上要优先保障，从南洋橡胶园的收益里调拨，账面上做‘农业投资’处理。”

　　李恭俭推了推眼镜，算盘珠噼啪作响：“资金没问题，已经预留出三百万法币，足够建三个大型地下粮仓。”

　　闫涛接过话：“选址在川滇黔交界处的喀斯特地貌区，分散建设，每个粮仓都挖在地下溶洞里，伪装成废弃煤窑。目标是储备足够十万人吃六个月的粮食，目前已经动工，预计两个月内完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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