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互相救赎

　　这句话很轻，却悄无声息地刺入凯尔的心口，带来一阵陌生的刺痛感。

　　虽然来到这个世界，与希娜真正相处的时间并不算长，但凯尔能清晰地感受到这位母亲给予她的爱，毫无保留，真挚而浓烈。

　　游戏中，希娜的背景被简单描述为“早逝的公爵夫人”，然而直到游戏剧情终结，她也再未曾真正现身过。

　　如今，时间尚停留在故事开始的三年前，希娜并未“死去”，而是亲口告诉她，自己将要远行……

　　那么……希娜真的还会回来吗？

　　凯尔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向母亲。

　　希娜似乎瞬间就感受到了女儿心中的困惑。

　　她眼中那独特的光泽微微流转，盈满了难以言喻的歉疚。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凯尔的脸颊：

　　“宝贝，妈妈的家族……有一件非常重要、必须由我去完成的事。我真的很想、很想看着你继续长大，穿上最漂亮的裙子，成为最耀眼的人……但是……请你原谅妈妈，好吗？”

　　一旁的薇诺，其实早已得知希娜将要离开的消息。

　　此刻她也收敛了平日里的活泼，沉默地走上前，轻轻地抱住了凯尔，试图给予她一些支撑。

　　“小凯尔，” 薇诺的声音很低，“夫人之前跟我提过，她或许会离开……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最迟是明天清晨，”

　　希娜的声音带流露出一丝疲惫，

　　“我已经……拖延得太久了，家族那边不能再等。”

　　她迅速调整了表情，故作轻松地扬起一个温暖的笑容，仿佛刚才的沉重从未存在过，语气也变得轻快起来：

　　“宝贝，别担心，其实妈妈不会去太久的！说不定啊，只是一小段时间，处理完事情妈妈就回来了。”

　　她伸出手，慈爱地摸了摸凯尔的头发，眼神里充满了温柔的许诺，

　　“等妈妈回来，天天给我们的小凯尔做最好吃的点心，好不好？把你喜欢吃的都做一遍。”

　　然而，希娜的心中其实毫无把握，充满了不舍。

　　家族，亦即凯尔外祖父所在的色雷斯家，此次紧急召她回归，缘由未明，归期更是渺茫。

　　她无比舍不得离开自己的女儿，一想到归来时凯尔可能已长大成人，不再是如今这般需要母亲呵护的模样，她的心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揪紧了。

　　对凯尔而言，根据游戏的“剧情”，希娜大约就是在这个时间点“消失”的，自此再未出现，成为了背景故事里一句模糊的“早逝”。

　　这一别，在那既定的“命运”里，或许就是永别。

　　一股熟悉的空洞感骤然攥住了凯尔的心脏，仿佛有一块重要的部分被硬生生剜去。

　　这种痛楚，与她前世得知师父死讯时何其相似。

　　一个无比自私且疯狂的念头几乎要破土而出：

　　留下她！不惜一切代价留下她！她甚至想立刻利用身边的薇诺，想借助“冰火魔女”那令人恐惧的威名，去胁迫那远在天边的色雷斯家族，逼迫他们放弃召希娜回去的念头。

　　但这念头只存在了一瞬，便被更强的理智与情感压了下去。

　　她最终选择了另一条路。

　　她选择佯装一无所知，选择相信母亲善意的谎言，将这场弥漫着不详气息的分别，定义成一次短暂的远行。

　　她了解母亲出身那个神秘而强大的色雷斯家族。

　　此次召回归根结底是家族内部事务，理论上不应危及生命。

　　可正因如此，才让希娜的离去显得更加反常。

　　以希娜对她那毫无保留、细致入微的深爱，若非有天大的苦衷和绝对无法抗拒的理由，她绝不可能主动选择离开，甚至可能错过女儿生命中至关重要的成长阶段。

　　这背后，一定隐藏着更深的、难以言说的缘由。

　　……

　　最后，

　　凯尔最终还是扬起了一个看似轻松的笑容，点头同意了希娜的安排，语气甚至带上了一点撒娇的意味：

　　“那说好了，要早点回来哦！除了妈妈做的好吃的，别人做的我都吃不习惯。”

　　希娜显然没料到女儿会如此干脆地答应，不由得愣了一下，随即迅速掩去眼底的复杂，努力扯出一个同样明亮的笑容回应道：

　　“嗯！妈妈怎么会骗你呢？”

　　晚餐后，希娜没有立刻去收拾行装，而是拉着凯尔在客厅坐了许久很久。

　　她从凯尔蹒跚学步的趣事，一直讲到她第一次学会写字第一次学会骑车.....

　　那些凯尔并未亲身经历、却属于“她”的过去，在希娜温柔而怀念的叙述中变得鲜活起来。

　　凯尔静静地听着，她虽未经历过那些瞬间，却能透过这些琐碎的回忆，无比清晰地感受到，希娜为了守护这个女儿健康平安地长大，究竟倾注了多少心血与爱意。

　　夜深了，凯尔独自躺回床上，黑暗中，希娜讲述的那些画面和她来到这个世界后感受到的温柔细节，如同潮水般在她脑海中反复回放。

　　她毫无睡意。

　　脸颊上传来温热的液体触感。

　　她抬手摸了摸。

　　我……哭了吗？

　　她来到这个世界，一直以局外人和攻略者的心态冷静地规划着一切。

　　直到离别骤然摆在眼前，她才如此真切地衡量出这些短暂相处的人，在她心中早已沉甸甸的分量。

　　希娜的温柔，公爵笨拙的关怀，甚至这个吵吵嚷嚷的世界……不知何时，都已成了她无法轻易割舍的羁绊。

　　这种陌生却强烈的依恋让她感到脆弱，却也无法否认。

　　就在这时，一个温暖的身体悄无声息地滑进被窝，从身后轻轻抱住了她。

　　薇诺没有说话，只是收紧了手臂，将脸颊贴在她微凉的后背上。

　　她并不愚钝，希娜夫人临别前那强颜欢笑的模样，根本不像是一次短暂的分别，聪明如凯尔，也不可能不知道。

　　而且她能感受到凯尔身体里弥漫出的、那无声却巨大的悲伤。

　　“会好的，小凯尔……”

　　薇诺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笨拙的温柔，模仿着凯尔曾经安慰她的方式，

　　“夫人一定会回来的。在她回来之前，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

　　两个同样孤独、同样在黑暗中摸索着相互取暖的灵魂，在这一刻紧紧地靠在了一起。

　　凯尔转过身，在朦胧的月光下，能看到薇诺眼中纯粹的担忧。

　　积蓄的情感终于冲破了最后的防线。

　　凯尔眼中闪烁着泪光，几乎是凭借着本能，主动仰起头，吻上了薇诺的嘴唇。

　　那是一个带着咸涩泪意和寻求确认的吻。

　　短暂却深刻的接触后，凯尔将额头抵着薇诺的额头，声音哽咽，带着从未有过的脆弱：

　　“我爱你，我爱你，薇诺……薇诺....求你，不要离开我。”

　　直到这一刻，薇诺才恍然发觉，那个总是显得坚强淡漠、杀伐决断如同呼吸般自然的凯尔，那个仿佛能掌控一切的凯尔……

　　内心深处，原来也藏着如此巨大的不安，她是那样的害怕失去...和自己一样...

　　薇诺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随之而来的是更汹涌的守护欲。

　　她用力回抱住凯尔，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传递过去。

　　“嗯，我发誓，我绝不离开。”

　　....

　　【宿主，你总自信能算计人心、掌控全局。】

　　【如今动了真心，输得一败涂地。】

　　【到头来，早已不是她离不开你——】

　　【而是你，再也离不开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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