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乌龙和双料女状元

　　等待高考成绩的日子，像在油锅里慢煎。焦虑和期待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笼罩着每一个考生家庭。

　　我们家的小屋里，这种气氛更是浓得化不开，妈妈表面上依旧平静，操持着饺子馆的活计，但我发现她擀皮时偶尔会走神，夜里翻身次数也明显多了起来。

　　小雅几乎每天都要跑来我家好几趟，抱着手机刷无数次查询页面，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各种预测分数线和小道消息。

　　终于，到了官方规定的查分时间点。那天，王姨特意提前关了饺子馆的门，买了些熟食和水果，挤在我们的小家里，美其名曰“一起等消息，热闹”。

　　时间一到，小雅第一个尖叫着扑到电脑前，这是用我打工攒的钱和妈妈省吃俭用凑起来买的二手电脑，为了我查资料方便，手指颤抖地输入准考证号。

　　页面缓冲的那几秒，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啊——！！！”小雅猛地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直接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一把抱住旁边的王姨，“妈！妈！我考上了！金港国际外国语外贸大学！录取了！录取了！！”

　　王姨愣了一下，随即巨大的喜悦涌上脸庞，母女俩抱着又笑又跳，眼泪都飙了出来：“太好了！太好了！我家小雅有出息了！”

　　我和妈妈也由衷地为她们感到高兴，连忙道贺。小小的房间里一时间充满了欢腾的气氛。

　　“月桐！快！快查你的！”小雅兴奋过后，立刻催促我，脸上还挂着激动的泪水，“你肯定比我考得好多了！”

　　欢庆的气氛稍稍平复，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我身上。妈妈悄悄握紧了手，嘴唇抿得紧紧的。

　　我深吸一口气，坐到电脑前，感觉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手指因为紧张而有些僵硬，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输入我的准考证号。

　　点击“查询”。

　　页面跳转。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毫秒都像一个世纪。

　　终于，成绩页面加载出来。

　　一片死寂。

　　屏幕上，各科成绩后面，清晰地显示着一连串的“0”。

　　总分：0。

　　全省排名：无。

　　录取状态：未录取。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了，四肢冰冷僵硬。我难以置信地瞪着屏幕，反复刷新页面，那几个冰冷的“0”像淬毒的针，狠狠扎进我的眼睛，扎进我的心里。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全是零？我就算考得再差，也不可能……交白卷了吗？答题卡涂错了？不可能的！

　　“怎……怎么回事？”小雅凑过来，看到屏幕，也傻眼了，声音都变了调，“零分？系统出错了吧？！”

　　王姨脸上的笑容僵住了，错愕地看着屏幕，又看看我惨白如纸的脸。

　　妈妈猛地站起身，走到电脑前，身体前倾，几乎要贴到屏幕上。她死死地盯着那一个个“0”，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脸色一点点失去血色，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伸出手，似乎想碰碰屏幕，指尖却在半空中剧烈地颤抖着，最终无力地垂落。

　　那种从云端瞬间跌入深渊的极致反差，带来的不是痛哭，而是彻底的懵和死寂的绝望。屋子里刚才的欢腾气氛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冰冷和不敢置信。

　　王姨最先反应过来，她一把搂住我的肩膀，声音发紧，努力想安慰：“月桐……没事，没事啊！肯定是系统搞错了！咱们……咱们明天就去教育局问！肯定……”

　　她的话还没说完，家里那部旧座机电话突然尖锐地响了起来。

　　这刺耳的铃声打破了死寂，却让人的心揪得更紧。这个时候，会是谁？

　　妈妈像是被惊醒一样，踉跄着扑过去接起电话，声音沙哑而颤抖：“喂……？”

　　我们全都屏息听着。

　　只见妈妈听着电话，脸上的表情从绝望的灰白，慢慢转变为极致的惊愕，眼睛一点点睁大，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您、您说什么？……省第三？……市……市状元？……双科？……语文和理科综合？”她的声音越来越高，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握着话筒的手抖得厉害。

　　省第三？市状元？双科？

　　这几个词像炸弹一样投下来，把我们都炸蒙了。

　　王姨张大了嘴巴。小雅猛地捂住了嘴，眼睛瞪得溜圆。

　　我僵在原地，大脑彻底宕机，无法处理这突如其来的、戏剧性的反转。

　　妈妈还在对着电话语无伦次：“……真的吗？……可是我们查到的都是零分……啊？屏蔽？前一百名会被屏蔽分数？防止……防止名校抢生源？”

　　原来是虚惊一场！成绩太好的考生，分数会被暂时屏蔽，以免各大高校过早介入“抢人”大战！

　　妈妈挂了电话，整个人还处在巨大的冲击中没回过神来，看着我们，喃喃道：“说是……说是省教育考试院打来的……恭喜……月桐是全省第三，宁川市理科第一名，语文和理综都是单科状元……”

　　她的话音未落，电话铃声再次疯狂地响了起来！

　　这一次，妈妈几乎是扑过去接起。

　　“喂？您好……啊？京北大学招生办？……啊……谢谢……谢谢……”妈妈的声音依旧带着颤抖，但已经染上了巨大的、无法抑制的激动和喜悦。

　　刚放下，电话又响！

　　“您好……福源大学？……是是是……谢谢……”

　　再响！

　　“海陵大学？……哎……谢谢老师……”

　　电话像一个被点燃的鞭炮，开始响个不停！一个个如雷贯耳的名校名字从妈妈口中念出，各种招生办的老师热情洋溢地介绍着自己学校的优势专业和优厚条件，甚至开始承诺奖学金、任选专业……

　　小小的屋子里，气氛彻底逆转！从地狱直接升入天堂！王姨激动得直拍大腿，小雅抱着我又跳又叫。妈妈接着一个又一个电话，脸上洋溢着前所未有的光彩，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那是喜悦的、扬眉吐气的泪水！

　　纷乱和狂喜之中，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等待着我的最终选择。是去顶尖综合性的京北？还是专业强劲的福源？或是环境优美的海陵？

　　我看着妈妈激动得泛红的脸颊，看着窗外这片爸爸曾经守护过的天空，心里突然变得异常平静和清晰。

　　我走到妈妈身边，轻轻从她手里接过又一个响起的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沉稳而有力的声音：“您好，这里是国防大学招生办，恭喜风月桐同学取得优异成绩！我校坐落于荆南省华安市，拥有……”

　　华安市。

　　爸爸曾经服役、牺牲的地方。

　　我静静地听着，然后，在那位老师介绍完等待我回应时，我用清晰而坚定的声音回答道：

　　“老师您好，我是风月桐。谢谢您的邀请。我选择国防大学。”

　　话音落下，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妈妈愣住了，怔怔地看着我，眼眶里的泪水再次积聚，但这一次，充满了复杂难言的情绪——有震惊，有不舍，但最终，都化为了一种深切的、了然的骄傲。

　　王姨和小雅也安静下来，目光里充满了敬意。

　　我放下电话，看向妈妈，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妈，我去爸爸待过的地方。”

　　爸爸，您看到欣慰了吗？

　　我没有给您丢脸。

　　我选择了您走过的路，不是出于冲动，而是想用自己的方式，靠近您，理解您，成为您的骄傲。

　　宁川市的这个夏夜，因为一个女状元的诞生而格外喧闹。而我们的家，在经历了大悲大喜的极致震荡后，沉浸在一片带着泪光的、无比坚实的宁静和荣耀之中。

　　我的未来，在那座叫做华安的城市，在爸爸的足迹旁，徐徐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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