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人情易消

　　“三十年河西，你在干嘛呢？”

　　沈善宝闻声一愣，诧异回头，身后脆生生站着一道清冷的身影。

　　长发如瀑，眉如远黛，眼眸澄澈，琼鼻高挺，双唇淡然，肌肤胜雪。挺拔身姿，一身封诡黑袍，一如雪山上的青松，又如青石之中白玉生。

　　若是周余、瘦猴之流，沈善宝肯定认为他们这样叫自己，是取笑。笑他在马车下的豪言壮语不过是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

　　但是眼前人，面色平淡如水，眼眸澄明如镜，彷佛“三十年河西”，只是同名字一般的称呼罢了。

　　“在下沈善宝。我在犹豫到底选择哪一本功法！”

　　温时月淡然道：“如果你不知道怎么选，我有个建议。”

　　沈善宝闻言一喜，没想到这个女子看起来冰冰冷冷，倒是和自己一样，有一副热心肠。

　　“姑娘快请说！”

　　“我在校场上，见你是火灵根，木生火，火生土，一般人选择《融火决》《厚土决》与《落木决》都可以。但以你丙下的资质，灵根的作用微乎其微，何况你又进过启灵诡阵，灵根之助难以长久，我恐怕……”

　　“呃？”沈善宝惊愕出声。

　　他当然能清晰感受到，聂小仙乃至整个封诡司对他的轻视。大概猜到这是因为自己资质较差，但没想到，丙下的资质，只配得上“微乎其微”四个字。

　　“想要入品，你得另辟蹊径！”

　　“那你的建议是……”

　　“我可以给你一本秘法，能让你拥有不下于乙等资质的修行速度。”

　　“代价呢？”沈善宝追问。

　　小恩小惠可能白送，如此妙法岂能白给？

　　温时月看着对方，沉默了几息，秀口轻张：“修行《九品增灵妙法》的人，每一旬可在舌下半寸结出一枚灵丸。我要前六个月的。”

　　沈善宝没问一些诸如灵丸有哪些效果、是否对身体有害之类的痴话。一笔交易，哪有商人会把底全漏了的？

　　“行！”沈善宝点头，“但我还想再问你两个问题。”

　　温时月微微颔首，表示同意。

　　“你刚才说的灵根之助不能长久是什么意思？”

　　“启灵诡阵点燃了灵根，灵根慢慢消失。丙等灵根可以烧半年。所以提个醒，如果你不能在六个月内，开辟气海，入九品境界，将永远失去修行的资格。”

　　果然如此！沈善宝早就对仪式上空的巨大诡头有所怀疑了。

　　启灵，启灵，原来是燃烧灵根潜力。既然如此，那么封诡师一个一个邪气凛然的模样，肯定也不是外冷内热，这其中必有蹊跷。

　　“你还有一次提问机会！”

　　清冷的声音将沈善宝从连连苦思中惊醒。一个哪里够？他心里对此方诡异的世界，有太多的疑问了。但这些常识性的问题，书里肯定有讲。别的不说，就一楼的卷宗，看个十来个，他心里的疑问肯定能得到解答。

　　他有个比修行疑问更重要的问题。

　　“请问姑娘芳名？”

　　“嗯？”冰山女子意味深长地注视着沈善宝，反问道：“这是两个问题中的一个？”

　　“是的！”

　　两簇远黛之中忽然叠起了数道山岚雪脊，其下双眸一瞬凌厉起来。从银牙里蹦出三个字。

　　“温时月！”

　　女子将一张画着三个圆圈的符箓放到了书架上，“这是我的解符，你去三楼，跟门子说拿《九品增灵妙法》！”

　　人立即转身离开了。

　　“哼，摆一副冷冰冰的模样，问个名字就害羞了！”沈善宝秉持阿q精神，虽被利诱当了人形丹药，仍要嘴上讨些便宜。

　　忽然之间，他意识到，温时月并没有取走他的符箓。

　　“哎，我是不是有三张符了？”

　　最关键的是，经过温时月指导，他好像知道该怎样挑选合适的功法了。

　　五行相生的道理，他上辈子就懂。木生火，火生土，木、土、火三属性的功法都适合他。但是如果考虑法术威力，还得是火法排在最前，所以《落木诀》是最适合他的。法术就选他刚才看到过的《阴火术》。

　　既然已经得出了最优解，他拿了书籍去门子处抄录。

　　不知道是提前准备好的，还是某种法术，反正半盏茶工夫，三本薄册就摆到了柜台上。

　　“啊？怎么变得那么薄了？”沈善宝看向门子。

　　门子连忙解释：“大人，这是规矩，新入司的封诡师，获得的功法只有九品的部分，等您晋升铁牌，才能获得全本。”

　　“铁牌？”

　　“是封诡师的职介，一共分为五个等级。木牌封诡师，铁牌封诡师，铜牌封诡师，银牌封诡师，金牌封诡师。”

　　门子还欲与他细说各个等级的权利与义务，沈善宝却来不及了听了。

　　两个时辰快到了，他是插班生，别人可不会等他。聂小仙虽说有两个时辰，但保不齐，会看其他人到齐，就开始讲课。

　　沈善宝一路快跑，到了任务堂。又在任务堂门子的指点下，拐到了聂副堂主的小院。

　　果然，授课已经开始了。只是这课堂实况，饶是沈善宝两世为人，也从没见过。

　　屋子中央放着一张巨大的架子床，床顶往四周垂下数十道粉红的纱幔。里面隐隐约约躺着一人，胴体绰约，妩媚动人。

　　而七人班的人端坐在一旁的凳子上。

　　他特意瞥了眼温时月，其淡然白净的脸颊中藏着一丝绯红。

　　“我是走错地方了吗？美术写生？”

　　这话他当然不敢说出来。因为床帏内，频频传出的是聂小仙那柔媚甜腻的声音。

　　沈善宝不由咋舌，这等有辱世风的奇异景象竟能免费看到。他庆幸自己来得及时，连忙找了个角落的凳子，安然坐下，拿出纸笔，准备记录。

　　“……要求我们摒弃自私、贪婪和邪恶，以勇敢和智慧的心态面对诡物。理智的头脑，熟练的封诡法术，这两样，是封诡师敢直面诡怪的信心源泉。”

　　“目前主流的法术流派共有三，仪式流、封印流、五行流。法术威力不分高低，没有垃圾法术，只有垃圾封诡师。”

　　刚刚的快跑，令沈善宝气息混乱，不得不大口喘息。而粗犷的喘息声，在寂静的书房里尤其突出。他看不到，每喘一声粗气，聂小仙就皱一次眉头，一众同窗也是，周余更是对他怒目直视。

　　聂小仙不得不提高了音量。

　　“五行流吃天赋，封印流看努力，仪式流看运气。同样一道封印流的法术，有人三息能将灵力运送到手上，两息能做完手势，又两息念完口诀，一共七息才能释放一个法术。但有人一息就可以完成。比如——魇术！”

　　床帏无风而动，纱幔内一只素手轻摇，一枚绿色波点准准落入沈善宝的喉咙。

　　“啊？”沈善宝慌了神，触电似的立了起来。浑身上下检查一通，却没发现什么异状。

　　“魇术是较常见的封印流法术，主要用来压制。灵力输出量，决定了法术威力。最低灵力量施术，可以抑制呼吸。你们听，他不喘了。”

　　众人鼓掌，齐齐夸赞聂堂主厉害。

　　“原来只是抑制呼吸。”沈善宝神色稍缓，顿时松了一口气。他讪讪一笑，重新落座。

　　“如果学有余力，最好辅修一些辅助流法术。比如轻身术就几乎所有封诡师都会的法术。有谁要试试效果吗？”

　　周余将手举得高高的，“聂师，我来！”

　　一道泛着绿光的清风飞出床帏，萦绕在周余全身，他一下灵活了数倍，在狭小的书房左右腾飞，没碰撞到任何家具。速行在书房里带起了阵阵微风，吹得纱幔左右摇晃。

　　“好快，身体就像放下了万斤重担！”满屋子都是周余快活的叫声。

　　只有沈善宝一人觉得屋子里的空气越发窒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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