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疯魔

　　石室内，血腥味浓稠得几乎化不开。

　　叶清霜的尸体被随意地丢弃在铁架旁，胸口那个巨大的空洞狰狞地敞开着，暗红色的血液在她身下汇聚成一小滩粘稠的湖泊，仍在缓慢地扩大。

　　司徒明摊开手掌，那颗被他徒手捏爆、不再跳动的心脏，像个被丢弃的废物，滚落在脚边的血泊中，发出轻微而黏腻的声响。

　　他深深吸气，沉醉于这空气中弥漫的极致痛苦与绝望，那是比任何仙酿都更令他迷醉的气息。

　　地底隐秘的阵纹发出微不可察的嗡鸣，将慕容羽灵魂深处散发出的、那浓郁到近乎实质的负面能量，贪婪地汲取、输送，注入那等待了万载的“道胎”之中。

　　成了。

　　耗费无数心血布局，这枚以混沌本源为根、以极致情感为火的“道果”，终于在此刻，被这最残酷的背叛与虐杀，即将淬炼到完美的边缘。

　　他的目光，投向囚室外那个倒在血泊中，仿佛已然失去所有生息的慕容羽。

　　慕容羽一动不动。

　　脸上、身上，糊满了尚未完全凝固的、暗红与鲜红交织的血浆，那是他自己的，更是叶清霜的。

　　那双曾锐利如鹰隼、也曾因叶清霜而偶尔流露出温和的眼眸，此刻空洞地大睁着，倒映着石室顶部那些幽绿的光点，没有焦距，没有神采，仿佛两口枯竭了万年的死井。

　　他听不到任何声音，感受不到身体的疼痛，甚至连呼吸都变得极其微弱。整个世界在他感知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冰冷的血色死寂。

　　叶清霜最后那句微弱的“快走”，司徒明那满足的轻笑，心脏被捏爆的闷响……无数破碎的、尖锐的碎片在他脑海中疯狂冲撞、回响，却又仿佛隔着一层厚重的、无法穿透的玻璃。

　　他在下沉，向着一个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感觉的深渊，不断下沉。

　　“死了吗……就这样死了吗……也好……清霜……等等我……”

　　一丝微弱的念头，微弱得快要熄灭。

　　然而，就在这意识即将彻底涣散、归于永恒沉寂的临界点——

　　囚室内，司徒明似乎觉得这“寂静”有些无趣。他抬起脚，用他那纤尘不染的靴子底，随意地、带着一种轻蔑的侮辱，踩在了那颗滚落在地的、属于叶清霜的心脏上。

　　轻微的、令人牙酸的碾压声，在死寂的石室中，异常清晰。

　　这点声音，点燃了他灵魂深处的怒火！

　　“嗬——”

　　慕容羽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怪异、嘶哑刺耳的抽气声！

　　他那空洞死寂的眼眸，猛地聚焦！视线穿透脸上干涸的血痂，死死地、钉在了司徒明那只踩在心脏上的靴子，以及他身后，叶清霜那具失去了心脏、如同残破娃娃般的尸体上！

　　所有的画面，所有的声音，所有的痛苦、背叛、绝望、无能为力……在这一瞬间，冲破了那层隔绝的玻璃，以千百倍的强度，瞬间涌入他的脑海！将他从那试图沉沦的深渊边缘，狠狠地、粗暴地拽了回来！

　　“啊————————！！！！！！！”

　　一声完全不似人类能发出的、凄厉到极致的尖啸，猛地从慕容羽的喉咙深处爆发出来！那尖啸中蕴含的痛苦、怨恨、疯狂与毁灭欲，几乎要撕裂这石室的空间！

　　在这震耳欲聋的尖啸声中，惊人的异变发生在他身上！

　　只见他那一头原本乌黑如墨的长发，从发根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变得雪白！不是苍老的那种灰白，而是一种毫无生气的、冰冷的、惨白刺眼！

　　与此同时，他周身原本因为信念崩塌而溃散的气息，陡然变得狂暴而混乱！

　　一股暗红色的、夹杂着漆黑怨念的混沌能量，不受控制地从他体内猛烈爆发，冲击着石室的墙壁，引得那些幽绿的萤石光芒剧烈摇曳！

　　疯魔！

　　在极致的刺激下，慕容羽的精神彻底崩溃，理智的堤坝被彻底冲毁，取而代之的，是纯粹的、不加任何掩饰的疯狂与毁灭意志！

　　“司徒明！！！我要你死！！！！”

　　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那双血红的眼睛里，只剩下对司徒明刻骨的、倾尽三江五海也无法洗刷的仇恨！

　　他忘记了伤势，忘记了差距，忘记了所有的一切，只剩下一个念头——杀了眼前这个人！将他碎尸万段！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他像个白发恶鬼，带着一身血污和狂暴的混沌气息，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不顾一切地再次撞向那囚室的无形屏障！

　　“轰！！”

　　这一次，那屏障竟被他这蕴含了疯狂意志和混沌本源冲击的一撞，荡漾起了剧烈的涟漪！虽然未能破开，却已不复之前的稳固！

　　司徒明看着状若疯魔、白发狂舞的慕容羽，眼中非但没有惧色，反而露出了更加兴奋和满意的光芒！

　　对！就是这样！

　　恨吧！怒吧！疯狂吧！

　　将这二十年的欺骗，将这剜心之痛，将这所有的绝望，都化为最纯粹的力量爆发出来！只有这样，那沉寂的混沌本源，才会被彻底激活，才会达到最“成熟”的状态！

　　“来啊！废物！让我看看你这丧家之犬，还能有什么能耐！”司徒明甚至出言挑衅，进一步刺激着慕容羽的神经。

　　慕容羽发出一连串不似人声的嚎叫，一次比一次疯狂地撞击着屏障！暗红色的混沌能量在他周身缭绕，他七窍中都开始渗出鲜血，模样恐怖至极！

　　就在他凝聚起全身残存的力量，准备发动最后一次、近乎自毁式冲击的瞬间——

　　一股浩瀚无边、冰冷至极的意志，如同无形的冰山，轰然降临！

　　这意志并非针对司徒明，而是精准地笼罩了疯魔中的慕容羽！

　　昊天的意识！

　　祂不能让这枚果实，在未完全成熟前就因失控而崩解。

　　在那意志笼罩下，慕容羽周身狂暴的混沌能量瞬间冻结，他疯狂撞击的动作猛地僵住，身体像被冻住一样，维持着一个扭曲的、攻击的姿态，凝固在原地！

　　唯有那双血红的、充满了疯狂与恨意的眼睛，还能转动，死死地、不甘地瞪着司徒明，瞪着那冥冥中降临的、更高层次的存在。

　　他连疯狂……连彻底发泄的资格，都被剥夺了！

　　这种被绝对力量强行压制、连求死和发泄都无法做到的绝望，比单纯的疯狂，更加残忍千万倍！

　　昊天的意志仔细衡量着慕容羽灵魂的状态，确认其精神已彻底崩溃，处于毁灭与存在的临界点，而那混沌本源，也在这种极致的刺激下，剧烈震荡，散发出“成熟”的诱人光泽。

　　目的已达到。

　　那冰冷的意志迅速退去，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施加在慕容羽身上的禁锢也随之消失。

　　他僵硬的身体失去了支撑，“噗通”一声，再次摔倒在地。

　　但这一次，他没有再挣扎，没有再嘶吼。

　　他只是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体微微颤抖着，发出一阵阵低沉的呜咽。满头的白发披散下来，沾满了血污，遮住了他扭曲的面容。

　　他疯了。

　　却又被强行按在这残酷的现实中，连用疯狂来逃避，都成为一种奢望。

　　这就是棋子的命运。连你最后崩溃的疯狂，都需要得到执棋者的“允许”。他们需要你痛苦，需要你绝望，需要你在清醒中感受每一分煎熬，直至……被彻底榨干最后的价值。

　　司徒明看着地上那团蜷缩的、散发着浓郁绝望气息的“果实”，终于心满意足。

　　他抬手，一道灵光打出，笼罩住慕容羽。

　　“该进行……最后的收割了。”

　　他轻声自语，带着一丝即将达成万年夙愿的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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