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羽毛惊心

　　第二天，陆行舟在医院忙了一上午。

　　他按承诺，先跟王凯、赵峰等几个伤势稳定下来的男生和家长碰了面。

　　家长们情绪虽然依旧激动，但比前晚冷静了些。

　　陆行舟代表江家说明了事件经过，并承诺承担全部伤者医疗费及合理赔偿。

　　警察那边也正式介入做了笔录，等几个混混伤势好转，就会被收押，等待处理。

　　家长们听到混混被抓，医疗费有着落，情绪总算缓和不少。

　　虽然王凯父亲依旧有些愤愤不平地嘟囔了几句，但被陆行舟沉稳有力的目光压了回去。

　　随后，陆行舟得知张嘉诚伤势稳定，已从IcU转入VIp病房。

　　他赶到病房时，正遇上心力交瘁的张嘉欣母亲李素芬。

　　她哭诉对儿子的担忧，又说丈夫昨晚闻讯他重伤，哮喘发作也住了院。

　　她一人分身乏术，濒临崩溃。

　　陆行舟果断安抚，为张嘉诚父子安排专业护工并承担费用，以便张母减轻负担。

　　处理完这些琐碎但必要的事务性工作，陆行舟才感觉紧绷的神经稍微松了松。

　　下午，他开车载着江揽月和江寒星去了医院。

　　他们先去看了王凯和赵峰。

　　王凯父亲仍脸色难看，但碍于江揽月的身份及担责态度，终未再出恶言。

　　赵峰母亲拉着江揽月哭诉儿子鼻梁伤情，江揽月耐着性子安慰，承诺安排最好的整形医生。

　　最后，他们来到了张嘉诚的VIp病房门口。

　　张嘉欣守在床边，看到他们进来，站起身，眼神在金丝眼镜后透着疲惫和疏离的客气。

　　她身后，病床边的张母失魂落魄，发丝散乱，眼肿如桃，死死抓着儿子的手，生怕一松手人就没了。

　　听到动静，她才木然地抬起头。

　　目光扫过三人，当视线触及江寒星那张过分美丽、此刻却让她心如刀绞的脸时，

　　那目光瞬间沉痛如钉，复杂难言，在江寒星身上钉了几秒。

　　就是这个女孩……她的儿子才会变成这样！

　　病房里很安静。

　　张嘉诚头裹厚纱，面色惨白，昏迷未醒，唯有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昭示生命体征平稳。

　　江揽月看着病床上为救妹妹重伤的少年，看着他头上的纱布与憔悴的脸，

　　又看向张嘉欣熬红的双眼与强撑的坚强，以及张母恍惚的神情。

　　往日的芥蒂瞬间被一种沉重的愧疚和感激取代。

　　她将带来的昂贵补品和果篮轻轻放在桌上，语气是前所未有的真诚和柔软：

　　“嘉欣，阿姨……辛苦你们了。”

　　“嘉诚他……是我们家的大恩人。这份情，我们记一辈子。”

　　“有什么需要，只管开口，千万别客气。”

　　江寒星站在姐姐身后，目光落在病床上虚弱的张嘉诚身上。

　　她眼中交织着感激与愧疚，却始终隔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疏离。

　　当张母沉重的视线投来时，她愧疚感更浓，上前一步，喉间发紧：

　　“嘉诚，谢谢你……快点好起来。”

　　声音很轻，带着真诚的祝愿，却没有太多更深的牵绊。

　　然后她转向张母，声音更低，带着明显的歉意，

　　“阿姨，对不起……”

　　张母机械地点着头，目光空洞地望向江寒星，随后落在儿子身上。

　　她通红的眼睛突然转向陆行舟：

　　“陆老师！您……是恩人……”

　　她痉挛般抓住病床栏杆，

　　“嘉欣的事，我们记着……”

　　颤抖的手指向儿子，

　　“可是我的嘉诚……”

　　话未说完，便伏在病床边缘，肩膀剧烈抽动。

　　张嘉欣看到母亲这副模样，心如刀绞。

　　她紧紧抱住母亲颤抖的身体，声音哽咽沙哑：

　　“妈！妈您别这样……嘉诚会好的，会好的！”

　　“陆老师……江总……”

　　她抬头看向陆行舟和江揽月，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恳求，

　　“对不起……我妈她……她受不了了……嘉诚需要安静……”

　　江揽月理解她的心情，没再多留，又说了几句宽慰的话，便带着江寒星离开了病房。

　　陆行舟留下跟张嘉欣低声交代了几句后续医疗安排，也很快出来。

　　走出住院部大楼，傍晚的风带着一丝凉意。

　　江揽月看着身边沉默的妹妹，又想起病房里张嘉诚的样子和张嘉欣的眼神，心里沉甸甸的。

　　她正想说什么，手机响了。

　　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眉头微蹙，走到旁边接听。

　　陆行舟则看着站在台阶上，望着远处天空出神的江寒星。

　　夕阳的金辉勾勒着她完美的侧脸轮廓，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在想什么？”陆行舟走到她身边，问道。

　　江寒星回过神，转头看他，夕阳的光晕落在她清澈的眸子里，像是融化的碎金。

　　她没有回答，目光闪烁了一下，像是下了某种决心，随即忽然问了一句：

　　“姐夫，明天教我防身术好不好？”

　　“学防身术？”陆行舟点点头，“好。”

　　“嗯。”江寒星似乎松了口气，又问道，

　　“姐夫，那什么时候有空……教我仰泳？”

　　陆行舟微微一怔，似乎没料到她会继续提出这个请求。

　　他沉吟片刻，刚要开口回应，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短促而清晰。

　　他下意识地掏出来，屏幕亮起，锁屏界面上显示的消息发送者名称是——方老师。

　　一条未读信息静静地躺在通知栏。

　　陆行舟的心尖仿佛被一根极细的羽毛轻轻撩过，一丝隐秘的、难以言喻的悸动悄然蔓延。

　　方老师——这是丁意那个只有他知晓的小号。

　　江揽月此时已结束通话，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下表情。

　　她走回两人身边，目光扫过陆行舟握着手机的手：“怎么了？”

　　陆行舟极自然地将手机屏朝内一扣，拇指顺势按熄屏幕，动作行云流水般随意。

　　他抬眼看向江揽月，神色如常，带着一丝被打断的无奈笑意：

　　“没什么，系里方老师问个学生的事，晚点回他。”

　　他旋即转向江寒星，语气带着点安抚的意味，将话题拉回，

　　“学仰泳？也好，等这阵子忙完，我安排时间教你。”

　　他说着，自然地揽过江揽月的肩，

　　“走吧，回家。今晚想吃什么？我露一手。”

　　车子驶离医院，汇入傍晚的车流。

　　车厢内气氛有些沉闷，江寒星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不再说话。

　　江揽月也显得心事重重，手指无意识地在手机边缘摩挲。

　　陆行舟专注开车，但掌心仿佛还残留着手机屏幕的微热。

　　那条来自“方老师”的信息，像一颗投入平静心湖的小石子，漾开一圈圈隐秘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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