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生死时速

　　一

　　偏厅的门在“判官”身后关上的瞬间，明渊几乎是用冲刺的速度回到了书房，反锁了门，扑向密道入口。

　　“诚哥！情况如何？”他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急促，脑海中系统的倒计时如同丧钟般敲响：【53小时08分…】。远方的警笛声依旧隐约可闻，像毒蛇的信子，舔舐着城市的边缘。

　　密道那头，传来明诚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亡命奔逃。

　　“撤出来了……大部分……”明诚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以及深不见底的悲痛，“但是……‘雷公’……他……他没出来……”

　　“雷公”！

　　明渊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捏住，瞬间停止了跳动。“雷公”，那是“灰枭”小队的爆破专家，一个沉默寡言却技术精湛的老兵，是明诚最信赖的伙伴之一！

　　“怎么回事？！”明渊的声音嘶哑，他强迫自己冷静，但指尖却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明诚的声音带着哽咽，断断续续地还原了那惊心动魄的几分钟：

　　收到“恶犬至，速避”的暗语后，明诚没有丝毫犹豫，立刻通过紧急信道向“灰枭”小队发出了最高等级的撤离指令。小队成员反应迅速，按照最深预案，开始销毁文件，准备从安全屋预设的三个不同方向的撤离点分散离开。

　　然而，76号人员的行动速度，快得超乎想象！

　　几乎在明诚指令发出的同时，刺耳的刹车声和杂乱的脚步声就已经包围了安全屋所在的那片里弄！对方显然有备而来，目标明确，直接堵死了两个主要的出口！

　　混乱中，明诚指挥小队成员从最隐蔽、但也最狭窄的后院通道强行突围。就在他们即将冲出包围圈，潜入错综复杂的小巷时，一支76号的搜索小队，如同鬼魅般，恰好从斜刺里的岔路口钻了出来！双方迎面撞上！

　　“不许动！”

　　“开枪！”

　　电光火石之间，根本来不及思考！

　　二

　　“砰！砰！砰！”

　　爆豆般的枪声瞬间撕裂了巷道的寂静！子弹打在青石板上溅起火星，在狭窄的空间里疯狂跳跃！

　　“灰枭”小队成员都是百战精锐，虽惊不乱，立刻依托巷口的杂物和墙角进行反击，火力精准地压制住了对方。但76号的人数量占优，而且后续的援兵正在不断涌来，枪声和呼喝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包围圈正在迅速合拢！

　　“队长！你们先走！我断后！”一个低沉而坚定的声音在枪声中响起，是“雷公”！他手中握着的，不是枪，而是两枚已经拔掉保险销的日制手榴弹！

　　“雷公！不行！”明诚目眦欲裂，想要阻止。

　　“快走！”“雷公”回头看了明诚一眼，那眼神平静得可怕，仿佛只是在执行一次寻常的任务，“告诉先生，‘灰枭’……没有给‘无常’丢脸！”

　　说完，他猛地从掩体后跃出，不是冲向敌人，而是迎着子弹最密集的方向，如同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地冲了过去！他用自己的身体，为身后的队友吸引了大半的火力！

　　76号的特务们显然没料到有人会如此悍不畏死地冲出来，一时间火力出现了短暂的停滞和混乱。

　　“走！”明诚几乎是咬着牙，从喉咙里挤出这个字，含泪带领其他队员，利用这用生命换来的、转瞬即逝的机会，如同利箭般射入巷道深处，迅速消失在迷宫般的地形中。

　　就在他们身影消失的下一秒——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从身后传来！整个巷道仿佛都剧烈地摇晃了一下！灼热的气浪夹杂着碎石和血腥味，席卷而来！

　　“雷公”拉响了手榴弹！他用自己生命最后的力量，制造了一场小范围的、却足够震撼的爆炸，不仅彻底阻挡了追兵，更将所有的线索和可能存在的痕迹，都埋葬在了那片硝烟与废墟之中！

　　三

　　明渊听着明诚的叙述，仿佛身临其境般感受到了那场爆炸的冲击波，看到了“雷公”最后那决绝而平静的眼神。他扶着书桌边缘，才勉强支撑住有些发软的身体。

　　又一条生命……为了掩护同伴，为了守护秘密，就这样壮烈地消逝了。他甚至能想象出，南造云子或者李士群赶到现场，看到那片狼藉和残骸时，那既恼怒又带着一丝忌惮的表情。

　　“雷公”的牺牲，为“灰枭”小队其他成员的撤离，赢得了最宝贵的时间。他们利用对地形的熟悉和“雷公”用生命创造的混乱，成功摆脱了76号的追捕，按照预定方案，化整为零，彻底“沉”入了这座城市的阴影之中，等待下一次召唤。

　　行动上，他成功了。他保住了“灰枭”小队的大部分骨干，没有让南造云子抓住“无常”与“藤原”关联的直接证据。

　　但情感上，他再一次品尝到了失败的苦涩和沉重的负罪感。“雷公”的血，如同“影子”和小野寺的血一样，深深地浸透了他脚下的道路，提醒着他这份工作的残酷代价。

　　“处理好后续……安抚好队员的情绪。”明渊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无尽的疲惫，“‘雷公’的家人……以后，我们负责。”

　　“是……”密道那头，明诚的声音依旧低沉，带着浓重的鼻音。

　　就在这时，书房外传来了脚步声和阿香刻意提高的通报声：“二少爷，特高课南造云子少佐电话，说有紧急情况需要向您通报！”

　　明渊眼神一凛。来了！南造云子的反应比他预想的还要快！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翻腾的情绪和剧烈的头痛，对密道低语：“保持静默，等我消息。”

　　然后，他整理了一下表情，走到书桌前，拿起了那部响个不停的电话。

　　四

　　“莫西莫西，云子小姐？”明渊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甚至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耐。

　　“藤原君，”电话那头，南造云子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但那股冰冷的质感仿佛能透过线路传递过来，“刚刚在福煦路附近发生了一场激烈的交火，还有爆炸。我们的人赶到时，只发现了几具76号人员的尸体，以及……一些抵抗分子留下的残骸。”

　　她顿了顿，仿佛在观察明渊的反应，然后才继续说道：“根据现场痕迹判断，对方行动极其果决，并且使用了军用级别的手榴弹。这种风格……让我想起了一些不太愉快的回忆。藤原君之前提到的那个线报……似乎非常‘准确’啊，只可惜，还是让主要目标溜了。”

　　她的话语中，带着明显的试探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她在怀疑，那个所谓的“线报”，究竟是真的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而那场爆炸和果决的撤离风格，更是让她联想到了“无常”。

　　明渊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一丝懊恼：“哦？竟然发生了交火和爆炸？还有76号的人伤亡？这……我的线报只是说发现了可疑踪迹，没想到情况这么严重！看来这些抵抗分子是狗急跳墙了！云子小姐，这次行动虽然有所斩获，但让主要目标逃脱，还造成了己方伤亡，实在是……可惜啊。”

　　他巧妙地将责任推给了“抵抗分子的顽抗”和“76号行动可能存在的疏漏”，将自己完全摘了出来，扮演了一个提供线索却对结果感到惋惜的“顾问”角色。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南造云子听不出情绪的声音：“是啊，确实可惜。不过……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相信，他们藏不了多久。毕竟，‘猎犬’的鼻子，还是很灵的。”

　　她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另外，藤原君，最近市面上不太平，您出入也要多加小心。尤其是……要小心那些来历不明的‘旧物’。”

　　“旧物”二字，她咬得格外清晰。

　　明渊的瞳孔微微一缩。她果然将“判官”来访与刚才的突发事件联系起来了！她在暗示什么？

　　“多谢云子小姐提醒，我会注意的。”明渊语气平淡地回应，然后挂断了电话。

　　放下听筒，书房内重新陷入死寂。只有脑海中系统的倒计时，依旧在冰冷地跳动：【52小时41分…】。

　　“雷公”牺牲的悲壮，“判官”来访的莫测，南造云子步步紧逼的试探……所有的压力，都如同层层叠叠的阴云，沉重地压在他的心头。

　　他走到窗前，望着外面依旧阴沉的天空。生死时速的较量暂时告一段落，但代价是惨痛的。而下一场风暴，似乎已经在酝酿之中。

　　他抬手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目光无意中扫过楼下街道。忽然，他的动作顿住了。

　　在街角对面，那家已经被特高课控制的“东海贸易”株式会社旧址门口，不知何时，竟然摆上了一个小小的、白色的花圈。花圈的正中央，没有挽联，只别着一朵孤零零的、含苞待放的……白色樱花。

　　明渊的呼吸，骤然停滞。

　　白色樱花……岩井一郎疯癫中提到的……小野寺情妇千代子的……樱花和服？！

　　（第174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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