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艰难的抉择

　　系统的感知如同一个冰冷而精确的监视器，将福煦路多福里23号正在上演的恐怖一幕，分毫不差地投射在明渊的脑海之中。他“看”到那些穿着黑色便装、面目狰狞的76号特务，如同嗅到腐肉的鬣狗，粗暴地撞开石库门，蜂拥而入。呵斥声、翻箱倒柜的碎裂声、以及那无法通过感知传递，却足以想象的、属于绝望的惊叫与挣扎，构成了一幅令人心胆俱裂的炼狱图景。

　　代表汪曼秋的那个情绪光点，在入侵发生的瞬间，爆发出剧烈的【惊骇95%】、【抵抗意图80%】的波动，随即被数个充满【暴力压制】、【得意】情绪的光点迅速包围、压缩。她像一只落入蛛网的蝴蝶，正在被致命的毒液迅速麻痹、缠绕。

　　【目标B（汪曼秋）：位置锁定，建筑内，处于被控制状态...风险等级：极高！生存概率（基于当前态势推演）：持续下降中...】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如同丧钟，一下下敲击在明渊的灵魂上。生存概率持续下降……这几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颤抖。

　　救？

　　还是不救？

　　这两个选项，如同两把烧红的铁钳，从左右两侧死死夹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救？

　　如何救？

　　他此刻身在特高课总部，鞭长莫及。调动“无常”的军统力量？且不说时间上来不及，郑介民的目标是“裁缝”和资料，在无法确保曼秋安全的情况下，军统的行动很可能演变成一场混战，甚至为了灭口而波及她。利用“藤原”身份直接干预？以什么理由？为一个被76号认定为“抗日分子”的进步学生、地下党“夜莺”出头？这无异于直接告诉藤田芳政和南造云子，他明渊与这个女孩关系匪浅，之前所有的“撇清”都是谎言！他将瞬间暴露在聚光灯下，之前所有的潜伏、所有的牺牲、所有的布局，都将因为这一次冲动而灰飞烟灭。不仅他会死，大哥明楼、大姐明镜、明诚，乃至整个与他相关的组织网络，都可能被连根拔起！

　　这个代价，太大，太沉重！他背负的不仅仅是个人的生死，更是无数同志用鲜血和生命铺就的、通往最终胜利的道路！为了一个人，牺牲掉这一切，值得吗？理智如同冰冷的潮水，一遍遍冲刷着他几乎要失控的神经，告诉他：不能救！为了大局，必须舍弃！

　　不救？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她被拖入76号的魔窟？想象着她被刑讯、被折磨、那双曾经清澈明亮的眼睛失去光彩、那具充满活力与理想的年轻身躯在黑暗中凋零……一股撕心裂肺的剧痛猛地攫住了他！那不仅是失去挚爱的痛楚，更是对自己无能、对自己必须冷酷的刻骨憎恨！

　　他想起她决裂时那绝望而冰冷的眼神，想起她质问自己是否忘了曾经的誓言……如果他此刻放弃她，与那些她口中“数典忘祖”、“认贼作父”的懦夫，又有何异？！他行走在这条黑暗的道路上，不正是为了守护像她这样千千万万个怀揣理想、不愿做亡国奴的灵魂吗？如果连最想守护的人都守护不了，他这“定海神针”，又有何意义？！

　　终生悔恨！

　　这四个字，如同梦魇，瞬间吞噬了他所有的理智权衡。那将是一种比死亡更痛苦的煎熬，一种灵魂永世不得超生的折磨。

　　大脑在极致的痛苦与矛盾中几乎要裂开。系统的稳定度警报疯狂闪烁，精神力因之前的超距暗示和此刻剧烈的情绪冲击而濒临透支，视野边缘开始出现模糊的黑斑。

　　时间，在一点点流逝。每过去一秒钟，曼秋生还的希望就渺茫一分。

　　就在这理智与情感疯狂角力、几乎要将他撕裂的绝境之中——

　　怀中那变得滚烫的紫檀木匣，传来的不再仅仅是热量，而是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清凉气流！这股气流如同拥有生命一般，顺着他的经脉，缓缓上行，最终汇入他几乎要沸腾炸裂的脑海！

　　一瞬间，那股撕扯灵魂的剧痛和混乱，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稍稍抚平。并非消失，而是被强行纳入了一个更冰冷、更宏大的视角之下。

　　与此同时，系统的提示音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检测到未知能量介入...宿主精神海稳定性提升...逻辑核心算力临时增强...】

　　【基于现有情报推演最优解生成中...】

　　【推演结果：直接武力干预，暴露概率99.8%，不可行。通过官方身份施压，成功率低于10%，且暴露风险极高。唯一可行路径：制造外部混乱，转移视线，创造救援窗口。】

　　【关联方案检索...方案‘调虎离山’契合度92%...】

　　“调虎离山”……制造外部混乱……

　　明渊那几乎被绝望和痛苦淹没的眼中，猛地迸发出一丝绝境逢生的厉芒！

　　是了！他不能直接去救，但他可以制造一个让76号不得不分兵、甚至暂时搁置对“裁缝铺”审讯的机会！一个足够大、足够吸引李士群和特高课注意力的“突发事件”！

　　而这个“事件”的目标，他几乎瞬间就有了人选——那个与76号素有龃龉、盘踞闸北、之前被他用来转移过视线的青帮头子，魏老三！用一个“军统疑似与魏老三勾结，密谋在‘清道夫’行动期间制造大规模骚乱”的“紧急情报”，足以让李士群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扑过去！

　　这依然是一场豪赌。赌他的“情报”能及时引起重视，赌76号会因此分兵，赌在混乱中，曼秋和“裁缝”能多撑一会儿，甚至找到一丝反抗或逃脱的间隙……

　　但这已经是绝望中，唯一能抓住的、带着毒刺的稻草！

　　他不再犹豫。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所有翻涌的情感，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锐利，如同淬火的寒铁。他拿起桌上的内部电话，直接拨通了南造云子的直线——既然藤田芳政要求“分寸”，那么将这个“重要情报”汇报给他的直接下属，符合程序，也能借她的手，施加更大的压力。

　　电话几乎被秒接。

　　“云子少佐，”明渊的声音带着一丝刻意营造出的急促和凝重，仿佛刚刚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我这边刚刚收到一条未经证实的紧急线报，觉得必须立刻向你汇报！”

　　“哦？藤原顾问请讲。”南造云子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似乎很好奇他此刻的“表现”。

　　“线报称，军统残部似乎不甘坐以待毙，他们可能与闸北的青帮魏老三勾结，意图在‘清道夫’行动期间，在闹市区制造爆炸或武装袭击，以此制造恐慌，扰乱我方部署！”明渊语速很快，将一个虚构的、却极具煽动性的“阴谋”抛了出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传来南造云子若有所思的声音：“魏老三？军统？这个消息……来源可靠吗？”

　　“线人身份敏感，我无法透露。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明渊语气斩钉截铁，“尤其是在这个关键时期！如果让军统和地头蛇联手闹出大乱子，不仅会影响‘清道夫’行动的效果，更会让帝国颜面扫地！我认为必须立刻通知76号，让他们优先处理这个潜在的巨大威胁！”

　　他将“优先处理”四个字咬得很重。

　　南造云子再次沉默，似乎在快速权衡。明渊能感觉到她【计算85%，兴趣提升，对明渊主动提供“情报”的动机存疑70%】的复杂情绪。

　　“……我知道了。”几秒钟后，南造云子终于回应，语气恢复了公事公办，“我会立刻将这个消息转达给李士群主任。感谢藤原顾问的及时通报。”

　　电话挂断。

　　明渊放下听筒，后背已被冷汗彻底浸湿。他能做的，已经都做了。接下来，只能等待，并祈祷他投下的这颗石子，能在那片血腥的泥潭中，激起足够改变命运的涟漪。

　　他无力地坐回椅子上，目光投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系统的感知依旧锁定着多福里23号，那里，曼秋的情绪波动如同风中残烛，微弱而挣扎。

　　而怀中木匣传来的那股清凉气流并未消失，依旧缓缓流淌，支撑着他近乎崩溃的精神，仿佛在无声地告诉他——抉择已下，无论结果如何，都必须独自承受。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明诚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二少爷，刚收到公馆消息……大少爷他，十分钟前接到一个电话后，脸色大变，什么都没说，就直接从后门开车出去了……去向不明。”

　　明渊的心，猛地一沉！

　　大哥？在这个节骨眼上，他突然离开？

　　他去哪里？要做什么？

　　难道……他也得到了“裁缝铺”出事的消息？！

　　（第99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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