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无声的打脸

　　曹操站在厅中，看着族人沉默的模样，心里像被乱麻缠紧。曹铄这个逆子，一步一步把他逼到绝境，他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为了一群不相干的庶民，为了那些“公天下”的虚名头，竟要跟自己的亲爹为敌？

　　若是曹铄想称帝，想把天下攥在曹家手里，哪怕他在丢了兖州、豫州，还有河北退路时，也会主动归顺——天下终究姓曹，他曹操认！

　　可曹铄偏不。他要打破旧秩序，要让世家跟庶民平起平坐，要把曹操一辈子争来的权力，分给那些“蝼蚁般”的百姓。

　　可他还是想抵抗。不只是因为朝中将领还在喊着“死战”，更因为他心里那点不甘——他曹操征战一生，从陈留起兵到挟天子以令诸侯，难道就不能为自己、为子孙后代争一次称王称皇的机会？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自己辛苦打下的基业，变成曹铄口中“为万民所有”的天下？

　　“你们的意思，我明白了。”曹操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此事……我还得好好考虑一番。”

　　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只有无尽的犹豫。

　　这晚的家宴，满桌的鸡鸭鱼肉、琼浆玉液几乎没动过一筷子。烛火燃到尽头，蜡油滴落在盘里，像凝固的泪。

　　众人散场时，脚步都格外沉重，偏厅里只剩下曹操一个人，他扶着桌沿，望着满桌冷菜，一声长长的叹息，在空旷的屋子里回荡，压过了窗外的风声。

　　另一边，刘备居住的小院里，夜色更浓。院中的老槐树下，刘备背着手来回踱步，看似镇定的背影，却藏不住紧绷的肩膀——他内心的慌乱，远比表面看起来更甚。

　　下午发生的事，像一根刺，扎在他心上拔不出来。

　　那个他口口声声骂作“逆贼”的曹铄，竟派人把他和手下重臣的家眷，全都送到了东城门下。

　　当时曹操担心有诈，厉声下令不准开门，他也立刻附和，可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城楼下的场景：他的妻子甘夫人和糜夫人抱着幼子，站在人群里，虽面带憔悴，却衣着整齐，身边还有曹铄的士兵护送，没有半点受辱的模样。

　　更让他难堪的是，见城门不开，曹铄竟当着城上所有人的面，下令围城的东门大军后退五里——银色的军阵缓缓后撤，步伐整齐，没有丝毫慌乱，仿佛在无声地宣告：我曹铄光明正大，战争属于我们这些男人。

　　那一刻，刘备觉得脸上像被狠狠扇了一巴掌。他清楚地看到，城楼上不少守城士兵握着刀的手，不自觉地松了松，眼神里满是动摇——连“逆贼”都懂得善待家眷，他们死守这座孤城，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曹操和刘备的野心，还是为了自己的家人能活下去？

　　“主公，夜深了，该歇息了。”侍卫轻声提醒。

　　刘备停下脚步，望着东城门的方向，夜色里只能看到远处隐约的营火。

　　他攥紧了袖口，指节发白——曹铄这一手，比攻城更狠，它像一颗种子，在守城将士心里种下了“动摇”的根，而这根，迟早会把邺城的人心，彻底挖空。

　　小院里的风，带着六月的燥热，却吹得刘备浑身发冷。他知道，这场仗，他们不仅输了兵力，更输了人心。

　　夜色漫过关羽居住的小院，廊下一盏油灯晕开暖黄的光。关羽刚卸下铠甲，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屋里走出——竟是他的夫人杜氏。他做梦也没想到，还能在邺城见到她。

　　杜氏这些年一直心怀愧疚，这次能进城，是她主动找到曹铄请求的。

　　此前在曹铄军中，她见到了已是团长的儿子秦朗，看着儿子穿戴整齐、精神焕发，她悬了多年的心终于落了地。

　　吃完晚饭，安顿好关羽的几个孩子后，她便径直来找关羽，脚步里带着几分忐忑。

　　“夫人，一路奔波，怎么不先歇息？”关羽的声音放得很轻，褪去了战场上的凛冽，多了几分寻常丈夫的温和，与平日那个横刀立马的猛将判若两人。

　　“夫君，妾身有罪！”杜氏却“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哽咽，话里藏着多年的愧疚。

　　关羽连忙上前扶起她，指尖触到她微凉的手臂，语气平静：“你是想说，当年泄露刺杀曹铄消息的事？”

　　杜氏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夫君……您早就知道？”

　　“我并不傻。”关羽叹了口气，扶着她在廊下坐下，“当年偶然我得知刺杀的计划后，我就猜到是你泄露了消息。之所以没点破，一是念及夫妻情分，二是……我也不想让大哥变成靠暗杀谋生的小人。”

　　听到这话，杜氏紧绷的肩膀骤然放松，眼泪却忍不住落了下来。

　　她今天本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这些年关羽待她极好，她却一直背着“泄密”的包袱，如今终于说开，心里的石头才算落了地。她擦了擦眼泪，轻声问：“那……大哥知道吗？”

　　“我没告诉他。”关羽的眼神暗了暗，语气里多了几分纠结，“现在想来，或许我当初做错了。早知曹铄如今成了这么大的‘威胁’，当初就不该默许你泄密，说不定……曹铄已经死了，说实话，我愧对大哥，因为我，让大哥才有如今的境遇。”

　　“其实，右将军在我泄密之前，就已经得到消息了。”杜氏打断他，语气笃定。

　　关羽猛地看向她，见杜氏轻轻点头，他心里对刘备的那点愧疚，竟悄悄淡了一分——原来就算没有杜氏，刺杀计划也成不了。

　　杜氏看着他松动的神色，终于说出了藏在心里的话：“夫君，你和大哥常说百姓不易，想让天下太平。可如今曹铄推行新政，让百姓少缴赋税、少服徭役，为何不劝劝大哥，归顺曹铄呢？”

　　“你不懂。”关羽皱紧眉头，语气带着几分固执，“兴复汉室是大哥毕生的追求，他这一辈子都在为这个目标奔波，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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