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结盟

　　许昌司空府的铜兽香薰中飘出沉水香气，却掩不住大堂内的肃杀之气。

　　李严踏入殿内时，正见曹操斜倚在虎皮交椅上，手中把玩着一枚青铜虎符，目光如刀般剜过来。

　　拜见曹司空。李严深吸一口气，长揖及地。

　　左右，拿下！曹操突然拍案而起，两侧甲士应声出鞘，寒刃瞬间抵住李严咽喉。

　　刀刃的凉意浸透衣领，李严却想起曹铄临行前的叮嘱：曹操惯会虚张声势。

　　李严稳住心神，朗声道：明公若想杀我，何须亲自动手？在下自裁便是。只是从此天下人将说，司空之令即天子之命，明公可要担得起这代君行诛的名声？

　　倒是条硬脊梁的小贼。曹操忽然摆手示意甲士退下，指尖叩击着虎符，听说你家主公在南阳推行什么，倒是哄得一群贱民感恩戴德。

　　明公谬赞。李严挺直腰背，我主唯愿天下百姓有田耕、有饭吃，此等胸襟，岂是寻常人可比？

　　荀彧见状，轻咳一声打破僵局：正方先生此次前来，究竟所为何事？

　　结盟。李严掷地有声。

　　大堂内顿时哗然。董昭拍案而起：州牧与朝廷结盟？简直以下犯上！

　　程昱冷笑：曹铄自立为王之心，昭然若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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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众人声浪稍歇，李严环视四周，沉声道：非与朝廷结盟，是与曹司空结盟。

　　荀攸挑眉，愿闻其详。

　　明公如今内有许都旧臣掣肘，外有袁绍陈兵黎阳。李严直视曹操，我主愿归还上蔡，愿与明公划平舆为界，互不进犯。待明公平定河北前，我主亦绝不插手北方战事。

　　曹操忽然大笑，震得梁上尘埃簌簌落下：曹铄抢了汝南，如今却要休战？当老夫是三岁小儿？

　　明公岂会不知利弊？李严不退反进，若此刻与我军开战，袁绍必趁机南下，明公将腹背受敌。我主志在荆襄，与明公并无根本之争。暂息刀兵，于双方皆有裨益。

　　曹操忽然眯起眼睛，声音陡然压低：你且告诉老夫，刘备那厮究竟藏在哪儿？

　　明公这是为难在下了。李严抱拳道，我主只命我传达结盟之意，其余非在下所知。

　　也罢。曹操挥袖示意，你先去驿馆歇息。老夫与诸公商议后，自会给你答复。

　　李严退出大堂时，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他抬头望向天际，只见南飞的雁群正掠过司空府飞檐，忽然想起曹铄在南阳城头说过的话：曹操看似强势，实则如履薄冰。许都的天子是他的利剑，也是他的枷锁。

　　此刻李严终于明白，这场看似悬殊的谈判，实则是两个乱世枭雄隔着棋盘的无声对弈——曹操在赌曹铄的野心边界，而曹铄，早已算准了曹操的后顾之忧。

　　堂内，董昭仍在愤懑：主公岂可与叛逆结盟？曹操却抬手止住他。

　　“诸位，且说说看法。”曹操指尖轻叩案头，眼底翻涌的阴鸷已化作从容笑意。

　　荀彧率先开口，手指划过舆图上的汝南地界：“曹铄看透了我军处境。如今唯有两途：或举兵荡平徐州，以充实力；或与曹铄结盟，暂将重心西移司隶，控关中以谋后路。”

　　荀彧的声音如寒玉击磬，每字皆落得清晰——作为战略家，他早将局势利弊丈量分明。

　　“主公，属下赞同结盟。”郭嘉拨弄着酒樽，琥珀色酒液晃出细碎光影，“曹铄兵非最强，人才非最众，却最擅收民心。

　　他欲借我等之手平定北方，自己坐大南方，待天下二分再决雌雄。”

　　郭嘉忽然压低声音，“然我军心腹大患仍是袁绍。许都朝堂之上，暗通袁绍者何止一二？”

　　“奉孝所言极是。”荀攸补道，“待河北底定，我军整合北方之力南下，无论人口、钱粮、兵甲皆压过南方，彼时胜算在握。”

　　话音未落，斥候跌撞入帐：“主公！刘备行踪已查明！”

　　曹操猛然起身，玉带勾连声里难掩急切：“人在何处？”

　　“其先头部队已入琅琊郡！”斥候展开密报，字迹上还沾着未干的墨渍。

　　程昱猛地拽过舆图摊开，众人目光聚焦处，琅琊郡如楔子般插入青徐之间。

　　荀攸瞳孔骤缩：“糟了！刘备意在青州！”

　　“好个曹铄！”曹操拍案震得酒盏倾侧，“竟纵刘备入青州咬我脚跟！”他瞬间想通关节——从汝南“消失”到借道徐州，分明是曹铄与刘备合演的双簧，为的就是在自己背后埋下这根毒刺。

　　“朝中必有内鬼勾连！”郭嘉指尖重重叩击舆图边缘，“否则刘备如何能绕过我军眼线，悄然入青？刘备又如何敢孤军入青州？”

　　“也罢！”曹操忽然冷笑，“老夫倒要看看，这盘棋究竟是谁在做局——”

　　“主公！”荀彧忽然提高声音，“此时非斗气之时。若与曹铄开战，袁绍必乘虚而入，我军将陷首尾难顾之境。”

　　帐内气压骤沉。曹操盯着舆图上跳跃的烛光，良久，从齿间挤出一句：“文若，去与李严拟订盟书。”

　　曹操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但须让曹铄知道：这盟书不是求和，是老夫暂借他的刀，老夫先割袁绍的喉！”

　　荀彧领命时，瞥见曹操袖中露出的双鱼佩残片——那是曹铄断亲时退还的信物，如今却被曹操贴身收藏。

　　烛光摇曳中，残片纹路与曹操紧抿的嘴角相映，竟似一道难以愈合的伤疤，在乱世的底色上，洇开无尽的血色与苍凉。

　　后院书房，卞氏垂眸替曹操解下玄色大氅，指尖触到他肩甲上的冰碴子——那是方才在雪地巡视军营时沾的。她斟酌着开口：妾身听闻丁姐姐去了徐州？

　　曹操解带的手猛地顿住，抬眼时眸光如刃，直剜得卞氏心口发紧：若非你处处相逼，老夫何至于痛失麒麟儿？

　　夫君明鉴，妾身从未......

　　够了！曹操甩袖打断，玉带勾擦过她鬓角，带下几缕青丝，他兄长护他如命，他母亲和兄长不在，你却容不得他在府中？

　　曹操忽然冷笑，指节捏得发白，等着吧，终有一日，你所谓的争宠，会让我们都葬在这乱世里！

　　话音未落，曹操已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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