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江白会三英

　　时值黄巾乱起，天下骚动。

　　这北疆边郡也失去了往日的宁静。

　　江白一袭青衫，游方士打扮，漫步于涿县城内。

　　他看似闲庭信步，神识却悄然感知着这座城池的气。

　　乱世之气浑浊而暴烈。

　　但在这片混沌中。

　　他感应到了几股潜藏极深，犹如蛰龙般的能量波动。

　　信步走入一间不甚起眼的酒肆。

　　喧哗声扑面而来。

　　只见一群刚刚募集来的乡勇正围坐畅饮。

　　为首三人，气度迥异，格外引人注目。

　　居中一人，双耳垂肩，面如冠玉。

　　眉宇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愁苦与仁慈。

　　正将面前不多的酒肉分与左右。

　　自己只取薄薄一片。

　　他言语温和，每每拍着乡勇的肩膀，称兄道弟，令人如沐春风。

　　“此乃刘备刘玄德，果然名不虚传，其仁非是矫饰，近乎本能。”

　　江白心中暗忖。

　　左手边一人，身长九尺，髯长二尺。

　　面若重枣，唇若涂脂，丹凤眼，卧蚕眉，相貌堂堂，威风凛凛。

　　他只是默然饮酒，但眼神开阖之间，自有睥睨之气。

　　然而当有老弱从旁经过，他却不自觉地微微侧身，让出空间。

　　“关羽关云长，傲上而不辱下，怜弱而不畏强，一身正气，近乎于道。”

　　右手边一人，身长八尺，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声若巨雷，势如奔马。

　　他正拍着桌子，大声嚷嚷着要去砍了程远志，邓茂的狗头。

　　为家乡除害，性情直率得可爱。

　　“张飞张翼德，性如烈火，真性情也！”

　　江白并未上前，只是寻了个角落坐下。

　　要了一碗浊酒，静静观察。

　　直到三人饮罢起身，准备离去时。

　　他才缓步上前，打了个稽首。

　　“三位壮士留步。”

　　刘备停下脚步，和气地回礼：

　　“这位先生有何见教？”

　　江白目光在三人脸上缓缓扫过，故作惊异道：

　　“奇哉！贫道云游四方，颇通相术。

　　观三位面相，皆非池中之物。

　　有腾蛇乘雾，遨游九天之相！”

　　关羽丹凤眼微眯，张飞则哈哈大笑：

　　“你这道士，倒会说话！”

　　江白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凝重：

　　“然，腾蛇虽凶，终非真龙。

　　云雾虽盛，易散于风。

　　三位前程远大。

　　却也暗藏无数坎坷波折，荆棘遍布，稍有不慎，便是万丈深渊。

　　切记，切记。”

　　说罢，不再多言，转身飘然而去。

　　留下惊疑不定的三人与若有所思的刘备。

　　次日，江白行至城西一处略显破败的里巷。

　　他听闻此地多织席贩履之家。

　　刘备早年便以此业为生。

　　在一户低矮的茅屋前。

　　江白再次见到了刘备。

　　此时的刘备，正将一袋粟米递给一位白发老妪，温言道：

　　“阿婆且收下，度过这几日难关。”

　　老妪千恩万谢，浑浊的眼中满是感激。

　　而在老妪身后，一位布衣荆钗的少女正低头熟练地编织着草席。

　　她看起来不过二八年华，容颜清丽，算不上绝色。

　　但眉宇间有一股异常的沉静之气。

　　仿佛外界兵荒马乱的喧嚣都与她无关。

　　她手指翻飞，动作轻柔而稳定。

　　编织出的席子纹理细密，光洁平整。

　　“此女……”

　　江白心神微动。

　　在他的感知中，这少女周身散发着一种极其纯净的静之气场。

　　表面波澜不惊，内里却蕴含着难以言喻的坚韧力量。

　　与周遭的惶惶不安相比。

　　她就像一株悄然生长的幽兰。

　　“甘家妹子手艺是越发好了。”

　　刘备接过少女递来的一张新席，赞了一句。

　　少女微微颔首，并未多言。

　　只是浅浅一笑。

　　江白立刻明了。

　　此女便是日后那位伴随刘备半生流离，生于乱军。

　　崩于荆州的甘夫人。

　　只是此时的她，还只是一颗蒙尘的明珠。

　　那份潜藏于灵魂深处的白玉特质，已初现端倪。

　　是夜，月明星稀。

　　江白于城外暂居的草庐中，迎来了意外的访客，刘备。

　　“日间得先生赠言，备与二位兄弟思之良久，心绪难平。

　　特来请教。”

　　刘备执礼甚恭。

　　江白请他入内，煮茶对坐。

　　“玄德公不必多礼。

　　相由心生，运随势转。

　　今日之言，不过观气所得。

　　公志在天下，然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亦非唯力可取。

　　公可知，何为你之根本？”

　　刘备肃然道：“备飘零半生，至今一事无成。

　　唯有关，张二位兄弟不弃，誓同生死。

　　备无以为报，唯有以此身，以真心待之，共图大业。”

　　江白沉吟片刻，问出了一个略显尖锐的问题：

　　“若他日，公之兄弟与公之家室妻妾产生龃龉。

　　难以两全，公当如何？”

　　刘备闻言，并未立刻回答。

　　他沉默良久，目光望向窗外漆黑的夜色，最终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坚定：

　　“兄弟者，乃生死与共之手足。

　　家室者，乃休戚与共之衣裳。”

　　“手足若断，人则残废，步履维艰，何以行远？

　　故手足不可断。

　　而衣裳若破，尚可缝补。

　　若实在不堪，亦可更换。”

　　听到此处，江白神色不变，心中却如明镜。

　　此言听起来冷酷，确是乱世枭雄的生存哲学。

　　然而，刘备话锋一转，语气中带上了一丝温度：

　　“可一件合身的好衣裳，能遮风挡雨，抵御严寒。

　　慰藉身心，相伴日久，情深意重。

　　亦当万分珍惜，岂能轻言弃之？”

　　他言语中，透着对好衣裳的珍视。

　　江白微微颔首。

　　他彻底明白了。

　　刘备的衣服论，其内核并非轻视女性。

　　而是在那个朝不保夕的残酷时代。

　　对以生死相托的兄弟与相濡以沫妻室的一种理性排序。

　　他将兄弟视为开拓事业的基石。

　　是必须优先保障的手足。

　　而家室，则是维系他个人情感与内心安宁的衣裳。

　　他并非不爱惜，恰恰相反。

　　他渴望并珍视那件能真正慰藉身心的好衣裳。

　　眼前的甘氏。

　　在他心中，或许正是一件值得珍惜的好衣裳。

　　数日后，江白决定离开涿郡。

　　临行前，他再次来到那织席之家。

　　找到了正在井边汲水的甘氏。

　　少女见他，并未惊慌，只是安静地行礼。

　　江白看着她清澈而沉静的眼眸。

　　取出一枚折叠好的黄色符纸，递了过去。

　　“姑娘，乱世飘萍，祸福难料。

　　此乃安神符，贴身收藏。

　　或可护你心神一丝宁静，免受外邪侵扰。”

　　甘氏微微一愣，看着眼前气质非凡的道人。

　　又想起他与刘备的交往，略一迟疑，还是双手接过，轻声道：

　　“多谢先生。”

　　她并不知道。

　　这看似普通的符箓之中。

　　已被江白融入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无瑕玉身法的道韵真种。

　　这真种不会立刻赋予她力量。

　　却会在她未来遭遇极致危难。

　　心神与母性守护本能达到顶峰时。

　　悄然引动天地间对应的法则。

　　为她开启一扇通往非凡之路的门扉。

　　这是为那惊心动魄的长坂坡。

　　埋下的一线生机与道缘。

　　江白深深看了她一眼，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而少女甘氏，握着那枚尚存一丝温热的符箓。

　　望着道人离去的方向。

　　心中一片宁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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