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暴风雪

　　“人呢？”

　　何怨从雪里找出来一对翠绿色的玉镯子，也想问人呢。

　　她用手帕包好玉镯，如实告知林玉玠，“不在，学生们在上自习，丝录今天也没来上课。”

　　“再回阆风台看一眼。”

　　“仙长，我大前天就已经看过了。”何怨现在是真想化身怨妇，“阆风台毫无变化，连个鞋印都没有，丝录没回去过，也没有出入十二区的登记记录。”

　　星期六晚上，林玉玠迟迟联系不上丝录，吩咐她上阆风台看一眼，当时屋子里被子乱的，衣服也在，丝录熬魔药的东西更是一应俱全，除了墙边有打碎的玻璃，没有任何异常，给人感觉她只是出门去吃了个饭，单单没有收拾房间而已。

　　可第二天，房间还是那样，掀起来的被角角度都没变。

　　再然后就是丝录两天都没来上课，问谁谁都没在学府里见过她。

　　何怨说，“仙长，你让我一遍遍看，不如想想她能去哪儿。”

　　林玉玠站在困了他四天的魔法阵边缘，强迫自己保持两小时喝一杯水的行为。

　　“去城北那片无人坟地看看。”

　　何怨想如果真在那里，冻都冻死了，毕竟这几天降温降得厉害，她一个鬼都冷。

　　万象山的寒冷突破往年的最低点，更北的冰原更是待不了人。

　　林玉玠瞥眼外面被雪埋了的秽物，想知道这个传送阵到底何时归位，他不敢强破，担心出意外，又想着再等等，也许明天就能传送回去了，可几天了，还是没有动静。

　　他路过被挖得坑坑洼洼的地面，回到管理局大楼，无心看那些人在做什么，只想快点找到丝录。

　　他拿着传音符，机械的重复一个动作好多次，可传音符石沉大海，毫无音讯。

　　挫败的把脸埋在手里，林玉玠耳边一直回响着丝录那句我应该别信。

　　那话里有浓重的后悔，就像窗外的冰原，根本不用去品味，一眼望去便知有多冷。

　　他难以说服自己这是气话，他真切的感受到，丝录在悔恨曾经做下的决定。

　　林玉玠极力屏蔽掉这个念头，不愿深想，他弓着背，完全将脸压进两个手心间，压实，屏住气只让大脑去想下一次怎么呼吸。

　　他默然保持这个姿势坐了许久，直到有人敲门，“仙长…他们说咱们这片阵法下可能也是矿。”

　　屋里没动静，林玉玠过了会儿放下手，从如果时间能倒退的念想中脱身，接受现实里令人反感的通知，调整好情绪，开门出去。

　　大堂里聚了一些人，林玉玠站在走廊和大厅的连接处，又听到那位年逾六十的女士在发表经验之谈。

　　“唉，真冷啊，诶？不用不用，不用把你们的衣服给我。”她拒绝了巡逻队异士的厚外套，说自己只是感慨下，“我不用别人照顾，倒是你们还年轻，别冻着了，以后还要娶老婆呢。”

　　她温婉的笑几声，话题生硬地拐个弯，“唉，娶妻娶贤，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呢，但凡她为仙长着想一点，别把爱情当做生活的全部，都不会闹的林仙长的形象沾上污点，嫁给仙长这种人还是得要觉悟些。”

　　那副唉声叹气的模样令林玉玠心生烦躁，出门前调整好的厌烦情绪重新聚拢，他几乎是不过脑子的鼓了下掌。

　　众人看过来，林玉玠边走边鼓掌，“看我做什么，快称赞她贤惠得体啊。”

　　林玉玠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只能将步伐迈得极缓，告诉自己没必要对一位上了年纪的专家说这种话，特别她还是位凡人女性，或许她从小接受的婚姻理念就是娶妻娶贤，也是因为年纪大了才有了说教的毛病，他不要去明晃晃的嘲讽，但身体的控制权不在他手里了，哪怕闭着嘴，横平竖直的字也要割开他的嘴往外跑。

　　“我那天不是说过了我不需要这种东西吗？是听不懂人话吗？谁允许你点评她？”

　　不是第一次了，她有什么资格在大庭广众之下指责丝录不为他着想，对他们的相处模式指指点点，还说出来寻找认同？

　　难以理解，她怎么就是个普通人，但凡是个异士…

　　林玉玠立刻打断这个想法，用上所有的礼节和教养极力忍耐，再一次鼓掌后用力扣紧手指。

　　可他脑子里出现一个不断咒骂的声音，如此好名之人，用着不同时代不同层次的观念扬己抑人，明明是把丝录当成了衬托自己的工具。

　　丝录不是污点，她是宝石，为什么不继续反驳，难道你真需要一个无意义的形象吗？

　　那声音念经似的，林玉玠的头又开始痛，好似有一根钢锯不停的在他大脑里拉扯，神经一抽一抽。

　　他竭力克制情绪，扣紧的手背胀出青筋，避免痛感牵连到丝录。

　　然而当他集中精神，看清一张仿佛受到天大侮辱的脸，还有那三五成群的震惊时，好笑的笑出来。

　　诋毁他的妻子是污点，他反驳回去，然后这反驳似乎成了对其人格的侮辱？

　　“你想听的难道不是这个？那要说什么，说你还没被秽物吃了是因为我妻子的魔法阵有防御禁锢效果？你看不上她可以滚出去。”

　　林玉玠话里带刺，管对方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人是鬼，他快分不清这些人的面孔有何区别，不同的五官错乱的纠结，带着眼尾纹的眼睛出现在另一个人脸上，因吃惊张开的嘴一张一合到处都是，在他看得见看不见的角落重复相似的话。

　　乌合之众凭什么用臆想的细节恶意揣测丝录？

　　他为什么要对这种人的生命负责？

　　林玉玠合拢的手心仿佛生出了同极相斥的磁铁，两只手互相排斥着被撑开，作响的骨节再也顶不住这斥力。

　　他挥臂撤掉维护大楼的阵法，刺骨的冷风灌进来，像长了手，直往人的身上捅刀子，冻得人说不出话。

　　“不要让我从你们的嘴里再听见任何有关我妻子的言论，名字也不行，一个字都不可以。”

　　林玉玠站在风口，头发衣服规矩的自然下垂，没有歇斯底里，平静的像在欣赏雪景。

　　空气中的细小冰晶折射出太阳的光辉，难得一见的幻日景象就在他身后，静谧的巨大光环悬在地平线上，安宁美丽，然而却在下一刻被铺天盖地的暴风雪摧毁。

　　“谁再提，后果自负。”

　　他独自走出去，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观察下其他异士挖的坑，见有的位置做了标记，以此为起点向下探寻。

　　单薄的白衣服与风雪融为一体，林玉玠感觉不出寒冷，但还是拿出一件厚衣服穿上，之后除了喝水，他就像个冰雕，纹丝不动，

　　待到晚上十点整，林玉玠回来，捏着传音符再试几次，依旧没有结果。

　　他闭上眼睛，迫使自己进入睡眠状态，保证身体不会出现任何不适和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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