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钱泰

　　陈如回家就做上了饭。

　　煮的粥，菜煮的多多的，等着父子俩回来。

　　“老三媳妇儿，今天吃啥？”

　　钱老三的爹娘还在，两位都上了年纪。

　　年轻时候太苦，导致老了之后双腿麻木，走不了路，要么躺在床上要么坐外面椅子上，一天都难得动弹。

　　这两三年来，每到夏天，他们总是愧疚，看着每天的粥越来越稀，就知道家里的粮不够了。

　　租地得的粮食，五成交租，剩下的五成要交地税还要交丁税，就没剩下什么了。

　　他们两个老的，动不能动，每天还要消耗粮食，每年还占用家中的丁税，活着实在不值钱。

　　他们老两口想着这么去了还能给儿子儿媳省点口粮，儿子儿媳孝顺，不让他们死。

　　“爹，娘，今天喝粥，有菜，马上就端来了。”

　　陈如对老两口是感激的，从她嫁进来没受过公婆磋磨，比村里好多媳妇强多了。

　　从她嫁进来，家中有四个人下地，加上之前分的地，苦了三四年，倒也有了二十多亩自己的地。

　　一朝变故，全归为零。

　　不能说现在公婆不能干活了，他们就要弃了他们，丧良心的事情她干不出来。

　　陈如端来粥和菜，放在高凳上，分别送到公婆面前。

　　“爹、娘，吃饭了，来，你们先吃。”

　　钱老爷子一看今天这饭，粥都稠了。

　　“老三媳妇儿，你借到粮食了？”

　　“爹，借到了，秋收后咱就还，没事，吃吧。”

　　“娘，我喂你。”

　　婆婆除了走不了路，手也不太方便，因为吃饭要伺候，老两口吃饭都会提前吃，正好父子俩还没有回来。

　　等老两口吃完饭，父子俩也回来了。

　　钱老三去田里转转，今年会少收租金，时不时的去田里看看，能多拔一棵草都是好的。

　　钱泰去钱家做工，钱家除了租出去的地，还有自家种的地，每次需要干活，就会招呼村里的人去。

　　这次是挑水，钱家有一块稻田今年断水了，他们又不愿意花钱重挖，就雇人挑水。

　　五个人，一天二十文，往五六亩的稻田里挑水。

　　就这样，还得抢着去才行。

　　挑一天，肩膀都红肿脱皮。

　　“娘，我回来了，这是今天的工钱。”

　　钱泰给他娘递了今天刚得的二十文钱。

　　“累了吧，快洗洗，咱吃饭了。”

　　等三个人坐下来吃饭，看着桌上的粥和菜，瞬间明白媳妇/娘又去借粮了。

　　钱老三问：“这次借几斤？多还几斤？”

　　“借多少还多少，快吃吧。”给他俩盛了粥。

　　钱老三沉默不语，是他没用。

　　脚跛了之后，连去做工 人家都不要了。

　　“那就好好记着，等秋收后咱就还。”

　　钱泰不信，现在借粮谁家不是借十斤，多还一斤，一定是娘又瞒着他说好听的话，不让他担心。

　　闷头吃了饭，休息去了。

　　躺在床上想，除了做工，可以去哪里挣到钱呢？家里什么时候才不会因为粮食发愁。

　　这一夜想了很多，想到了钱良、想到了那天的一两银子、那天早上他干的坏事、想到了李蓉、想到了钱家突然降低的租金.....

　　睡睡醒醒一整夜，早上起来的时候他娘都做好早饭了。

　　陈如看到他问了一句，“肩膀还疼得厉害吗？”

　　钱泰今早起来晚了，不过也无所谓了，今天钱家已经不要人了。

　　“娘，不疼。”

　　陈如不信，怎么可能不疼呢？昨天都破皮了。

　　“快吃饭，一会吃了饭帮我搬东西。”

　　他也没问是什么事，反正今天也没事。

　　一家人都吃了饭，陈如让钱老三在家照顾老人，吩咐钱泰办事。

　　“小山，你去把谷砻搬出来，跟我去一趟李蓉家。”

　　钱泰愣住，哪个李蓉？搬谷砻去她家干什么？

　　“娘，去她家做什么？”

　　陈如一边说一边拿簸箕，“去脱壳啊！”

　　谷砻能干什么，那不就是给稻谷脱壳的吗？

　　等等......难道......他娘借的粮食是李蓉家的？

　　带着最后一丝侥幸问了一遍，“娘，你昨天借的粮食是李蓉家的？”

　　“是啊。昨天借了一点，昨天你霜婶说家里没有脱好的粮食能借，让我们自己去脱，一会啊，问问他们要不要我们一起脱了，你可得多出点力，知道吗？”

　　耳边他娘的唠叨声，让他最后一丝侥幸也沉入心底，回想了他做过的事，他有什么资格吃李蓉家的粮食？

　　“你们可不知道，之前四五年我借你桂香婶子的粮食，都是借多少还多少，她从没要我多还一斤，李家对我们有大恩，以后可要多帮帮忙。”

　　“什么？”

　　他听到了什么？借粮？一直都是李蓉家的？

　　他可......真是个禽兽啊。

　　那他做了什么？

　　他帮钱良去盯李蓉，还因为这事得了钱良的一两银子，拿银子买了粮食，因为钱良的坏心思还告诉他李蓉看水渠的时间，把河边的石头坝推倒了。

　　这样的人还能算人吗？

　　他就是个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禽兽。

　　这样的人还有多大的脸面吃李蓉家借来的粮食？

　　现实又是，他吃了，从昨天就吃了。

　　不是，好几年前就吃了。

　　自嘲一笑，甚至他都不敢告诉他娘一个字的事实。

　　说出来，可能连娘都活不下去。

　　“走吧。”

　　钱泰机械的扛着谷砻跟在陈如身后，脚上仿佛绑了千斤鼎。

　　沉重得下一秒就要被压死了。

　　他该怎么面对李蓉？

　　“快呀，怎么走这么慢？肩膀疼？”

　　陈如回头，看到儿子落后她一大截，是扛不动了？

　　钱泰回了声加快脚步，跟上陈如。

　　一直到李蓉家，探头就进去了。

　　李蓉家在家早饭，李蓉倒是吃好了，站在三个孩子身后，三个孩子排排坐，今早有点怪脾气，不吃菜了。

　　不治不行了，还敢给她挑食？

　　“不吃菜一会不许出去玩儿。”

　　“吃不吃？”

　　必杀技，每次都管用，一问总就是 吃吃吃。

　　治不了三个小屁孩儿了。

　　李霜霜看见了陈如，连忙招呼，“陈如，你们吃饭了吗？没吃快来吃点儿。”

　　“吃了吃了，你们吃着，是我们来早了。”

　　李霜霜笑呵呵的：“我们也吃好了，这三个小崽子不吃菜，正教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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