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0章:新燕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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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武十年,

  定都于洛阳的全新汉室仍旧在推行着自己的改革。

  比起新朝的王莽,

  复兴汉室的刘秀,显然更有能力,对于人心的把握,也更加得当。

  对他一直很好奇,故而喜欢暗中观察洛阳朝堂的孔光便疑问道:

  “这位天子的生长环境,和王莽颇为类似,怎么二者差距,却如此悬殊?”

  王莽年幼丧父,

  刘秀也年幼丧父;

  王莽受到伯父抚养,

  刘秀则是受到叔父抚养。

  二者年轻未曾拥有名望时,也都低声下气,忍耐着禀性,结交过许多朝野间的人。

  为何刘秀看上去,就心理健康不少?

  对此,

  何博只是说,“这谁能知道呢?”

  “人性总是那样复杂,即便鬼神也难以预料。”

  然后,

  他还对沉思的孔光讲,“我这么聪慧,都不能解明其中的规律,你这样的头脑,还是不要纠结了。”

  “好好旁观东汉的革新是如何定策,如何推行的吧!”

  孔光赞同上帝对自己的评价。

  他即便死了,身体都烂成了一滩污水,也没能在乱世中读懂有关“人心”的道理。

  只能继续去看,继续去听,继续去学习了。

  “好在我还有很多时间。”

  虽然生前没有做下太多善事,

  也没有尽到一名臣子,匡扶君主,治理好天下的责任,

  但糊涂的孔光,也没有做下额外的罪孽。

  这使得他能够寄存精神于冥土,再观看起人间的变化。

  也许,

  时光会让他通过领悟后人的智慧,启迪那愚钝的头脑。

  这样想着,

  孔光像生前那样,在洛阳朝堂中找到一个位置,端正的坐下来,摆出一副“臣子朝见君主”的姿态,安静的加入到了这场朝会中去。

  而何博则是在记录下相关事宜后,转身离去,来到了黄巾军首领孙恩的身边。

  这位太平道大贤良师已经很老了。

  他年少时困苦,

  年轻时追随师长四处游历,

  在步入老年的前夕又率众举兵,拉开了反抗新朝的序幕,

  而在汉室复兴的眼下,

  这位即便有着上帝出手照顾,为之疗养身体的老者,

  终究没能抵过岁月的摧折。

  他那自幼便伴随在侧的肺病,让他于病榻上起起伏伏多次后,在今年彻底消耗干了他的力气。

  但孙恩对此没有太大的抱怨。

  他甚至还有些高兴和感激。

  “老师曾经说我不能拥有长久的寿命,现在看来,他还是判断错了。”

  六十五岁,

  不管放在哪里,都是长寿的姿态了。

  “而且我还在辽东埋下了名为‘太平’的种子!”

  说到这里,孙恩更是欢喜。

  他抖动着花白的胡须说道,“这绝对会让老师感到震惊。”

  何博就说,“要不要我现在帮你把孙冲叫来?”

  “你可以当着他的面嘚瑟。”

  “……这倒也不必。”

  他是快死的人,哪里受的住死鬼的冲击?

  还是等死下去再说吧!

  何博将他从烧得暖暖的炕上扶起来,用塞满了棉花的垫子撑住他的老腰,随后便拿出册子,跟他说起了刘秀最近推行的东西。

  孙恩静静听着,等上帝停止宣读后才发出新的声音。

  “都是一些有利于国家的事情。”

  “这才是真正的新朝雅政。”

  王莽那种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改革,怎么可能跟在老家耕读过的刘秀相比呢?

  “只是,这到底是为了帝王伟业而做的。”

  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

  被屁股之下座位操控的君主,会采取各种手段。

  若分田释奴有利,便推行它;

  若交好世族有利,也要推行它。

  就像刘秀为了安抚因其分田于民,从而内心惴惴不安的河北豪强,选择了立郭圣通为后,将原配阴丽华置于贵人之位上一样。

  “数代之后,也难免出现成哀那样的子孙。”

  雄才伟略的开国之君,还可以保持自我意志,操控上下的权柄,明白该如何维护这来之不易的江山社稷。

  可后人啊,

  总是哀之而不鉴之的。

  “唉!”

  “越是读史书,越是要为之感到伤怀。”

  何博说,“兴亡常理,盛衰有时,只要尽力就好了。”

  “何况聚沙堆积成塔,涓流汇聚为湖。”

  “等到了该兴起洪流,摧垮旧世的时候,洪流就会到来。”

  荀子早就说过:“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埋好种子,等待其发芽生长,总有成为参天之木的那天。”

  孙恩便点点头。

  他之后向上帝提出新的请求,“让我增长一些力气,我希望去外面看一看。”

  此时的黄巾军,已经在辽东击败了高句丽、扶余等势力,并夺取了后者所开垦出来的土地,将之纳为自己的资粮。

  相应的,

  他们原本在山东河北的土地,也逐渐被汉廷所吞噬。

  在这个封建的周室倒下,大一统集权的王朝出现才不到三百年的世界,

  孙恩的理想并不能得到许多人的认可。

  而大部分世人在经历了王莽时代的动乱后,对汉室的怀念,也让他们在了解、认同孙恩的理想之前,投入汉廷的怀抱。

  毕竟,

  刘秀是个好皇帝,

  日子能在他治下过下去,那就不要再去改动了。

  人总是有惫懒之心的,

  目光长远、心智坚定者,更是人群中稀少的品种。

  没有外力的推动,

  谁会闲着没事,想着上战场,冒那掉脑袋的风险?

  后世那种得罪对手,还得罪自家地盘上的大部分力量的统治者,还是不怎么多见的。

  ……

  行走在夏日温暖的郊外,

  看着新开垦出来的土地,还有其中往来忙碌的百姓,

  孙恩笑着说,“真好。”

  “以后的燕国,应该会变得更好吧!”

  在经过了多次商议后,

  孙恩最终还是决定,建立一个正式的国家,并且从史册中,为它取一个符合现状的名字——

  他先前没有这样做,

  是因为黄巾军还要同中原的诸多势力对抗,他本人对于权势,也没有太大的追求。

  但现在,

  他马上就要离开了,

  统治之地,也变成了化外的辽东。

  按照人心流水的走向,还有上帝赋予走出中原的诸夏君子的使命,

  这里到底需要一个足以凝聚人心、传播教化的政权。

  如果他不采取行动,后人也一定会动起来的。

  而到了那个地步,

  孙恩算不得“开国之君”,

  那他所希望的很多东西,曾经推行的很多措施,被后来者改变、摧毁,也是很有可能的。

  这是孙恩不能容忍的事。

  所以新的燕国得以成立,成为了从茫茫岁月中,再度复生的一员。

  只是,

  相较于曾经的姬姓燕国,

  孙恩所建立的国家制度,并没有君主。

  他将夏国最初的“举贤”之制,与自己组建黄巾军时所使用的“众议”之制结合起来,形成了辽东燕国的特色制度。

  他希望这样的制度,可以延续自己的事业,足以支撑到种子萌发结果的那一天。

  为了给自己这样的新制寻找法理,说服更多的人接受,熟读史书的孙恩便翻出了千年以前周召共和的故事来——

  周厉王之时,

  因为将山川湖泽视为自己的私产,便引发了国人暴动,将之驱逐出了国都镐京。

  而在那时,

  周厉王的儿子静还十分年幼,痛恨厉王的国人也不愿意拥护他继位。

  于是富有名望和才能的周定公、召穆公站了出来,安抚人心,并稳定了秩序,联手治理天下长达一十四年之久。

  在此期间,

  王位虚悬,国家却仍旧正常运转,为孙恩推行的新制,提供了明确的范例。

  而且论说关系,

  周定公是周公旦的后人,

  召穆公是燕国始祖召公奭的后人,

  他们的“共和执政”,从周礼和“燕国祖制”两个角度,为孙恩背好了书。

  于是,

  众人接受了孙恩的提议,不再强求他戴上王冠,成为君主,而是让他成为了这个“共和燕国”的第一任燕公。

  “此‘公’,非公侯之‘公’,而是公天下之公。”

  在宣布建国定制的文书上,孙恩专门写下这样一句话,来告诫后人,不要遗忘了自己的初心。

  不过,

  孙恩可以从史册中为自己所做的事找到法理,宣称这就是周礼,

  中原的汉廷君臣自然也能从史册中,找到相应的例子来嘲笑孙恩的异想天开。

  “燕王哙和子之的故事,他难道没有听过吗?”

  “有权力却不收拢在自己手里,将它分散出去,让给他人,这必然会导致国家的动乱!”

  “孙恩再有仁义,可百年后的一捧黄土,又怎么能阻止这样的变动呢?”

  对此,

  孙恩没有说什么。

  只有阴间的燕王哙觉得自己受到了冒犯。

  他对汉廷君臣跺脚咒骂道:

  “不要害的我连儿子的贡品都蹭不到!”

  他在阴间的日子已经过得很艰难了,怎么死了快四百年,还能遭到后来人的背刺!

  何博把这死鬼的反应告诉了孙恩,惹得大贤良师笑出了声。

  “真的是越来越像春秋了。”

  谁能想到,

  春秋时代过去四百年后,

  齐、杞、燕、秦、随等史册上的国家,还能再度活跃在更广阔的诸夏世界上。

  “如果殷洲的新乡更迭,怕是要改叫宋了!”

  孙恩便笑起来,“春秋再现,难道不好吗?”

  “那可是诸夏大开大合教化四方的时代,正符合当今天下的形式啊!”

  辽东的貊人,

  新夏的身毒人,

  被爆炸的秦国炸成灰烬的西海群戎,

  还有东瀛北部的倭奴、虾夷,

  都对这样的“春秋”极为欢迎呢!

  反正在“新春秋”之下,

  受到折磨的又不是诸夏君子,

  即便仁慈如孙恩的人,也没办法对此有任何反对意见。

  何博想起正在泰西指点日耳蛮的太平道、中南努力奋斗的嬴氏子,还有那一批跨过西海,走向北方黑土,已经跟当地土著碰撞起来的老秦人,便也跟着孙恩一块微笑起来。

  “的确是这样!”

  “这可真是生机勃勃、万物竞发啊!”

  他可太期待几十年后的全新格局了。

  而随着返回室内,

  失去了上帝恩泽的孙恩再度躺下。

  只是这一次,

  他没能苏醒过来。

  刚刚成立没多久的辽东燕国,又迎来了一位新的燕公。

  那正是当初听说汉廷开具优渥条件,诱使黄巾军投降,从而气冲冲来到孙恩面前,发出质疑和担忧的年轻将领。

  当然,

  此时的他早已褪去了青涩,有了扛起一个国家的能力。

  他承接了孙恩的梦想,本身也怀抱着炽烈的希望,又立下过许多功绩,想来可以让新生的燕国,沿着先人的道路,走到更远的地方。

  不过,

  等三代人过后,一切便不好说了。

  ……

  与此同时,

  海东半岛上的乐浪郡,

  一艘海船正驶离港口,朝着中原的齐鲁大地进发。

  船上装了乐浪郡的官员,而其目的则是去洛阳都城,向天子表示归顺。

  王莽乱政以来,

  乐浪与中原的交流已经断绝了多年,原来的太守便生出了据地自立的想法。

  他在宴会上对那些郡中豪强说道:

  “中原动乱,草民贱种都敢自称将军、国主。”

  “我既出身世家,又有一郡之地,凭什么不能像他们那样,做些大丈夫应做之事呢?”

  豪强们起初赞同他的举动,认为郡守进步了,自己拥有着“从龙之功”,也可以跟着进步。

  奈何海东之地,也不是很太平。

  占据这里的郡守有意自成一国,海那边的齐国也想要将之纳入自己的版图——

  虽说海东贫瘠,

  可土地这种东西,谁也不会嫌多。

  而齐人在东瀛海岛上忍受了太多的狂风骤雨地震,心里对安稳的陆地,更是有着很大需求!

  不过夺取齐鲁这个“祖宗之地”,还是有些困难。

  那就折中一下,

  夺取海东吧!

  于是,

  齐国的海船动不动便朝着东方漂过来,对海东上下其手。

  当地人忍受不了这样的骚扰,在听说黄巾军撤离到了与之相连的辽东,也有侵犯海东的可能后,便觉得“自立自强”这种事,到底是没办法做到的。

  他们海东只是小草灌木,是不能离开大树遮蔽的!

  所以,

  痛定思痛的乐浪郡豪强们反手干掉了“大逆不道”的郡守,派出代表过来,想要回归汉朝的怀抱。

  “中原会是什么样子呢?”

  船上,

  一个小孩咬着手指,好奇的询问起自己的父亲。

  “是一个比乐浪郡繁华千百倍的地方!”

  他的父亲这样告诉他。

  孩子听了,便对中原生出了浓浓的期待,想着自己上了岸后,应该在那里吃什么,玩什么,品尝那比家乡还要美好的滋味。

  结果当他们登陆齐鲁的港口,

  沿着道路走向洛阳时,

  那至今没有修复,仍旧泛滥的洪水,让小孩发出了失望的惊呼:

  “怎么会这样!”

  父亲竟然骗自己!

  洪泛成这样,

  总有受灾的民众在道路上流亡迁移,

  这怎么可能比家乡还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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